君不见(48)

作者:酒乐不留君


叶晓陡然生惧,连原本挺立的身形都颓败了几分,钟南星几乎少有的怒气,威严而淩冽。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啊?你只知道早日与那雷老贼同归于尽,拼他个玉石俱焚,两年前,甚至好几年前我就劝你,劝你,现在倒好,内伤至今仍未痊愈,前阵子还差点走火入魔了是吧,大哥把你生得好啊,和他一副德行!那时候我也劝他不要去不要去,结果真就落得那般下场,愚钝,愚钝,何其愚钝!”

钟南星对峙祠堂,长袖激舞,恨不得将数年的懊悔与苦楚撒扯个一清二楚,他无时无刻不在只恨当年,未有为兄以命相谏。

叶晓早已缄口不言,心中苦闷亦难出。

“前日你若真动了他,把舟安行清家推出去,那就是大闹天下,我看这仇顷刻间便能得报……那还不如不报。”

为了报仇,叶晓能对昔日好友痛下杀手,便亦能对一朝一夕相处的亲人朋友,恩义效忠的下属,甚至无冤无仇的无辜之人心狠手辣,他步步为营,不择手段,即便夙愿能了又如何,死了一个雷烈,他就是下一个,借往日之少年而茍延複生。

叶晓确实从未如此细想过,仇恨的逼仄,早已叫他喘不过气。

钟南星气急之甚,当即便取出牌位后的长鞭子来,道:“把衣服给我脱了。”

叶晓一声不吭的照做,毫不犹豫地剥开衣裳敞开前胸后背,并挺直腰板斩钉截铁道:“叔叔,你打吧,用点力,好将我打清醒不要再错。”

“你——”

他是一身傲骨,更是一身新伤旧痕,刀宽剑利器不长眼,浑身都是,钟南星从医多年,也从未见过第二个像他这般年纪的身体如此伤痕累累,叫人触目惊心。

钟南星持鞭的手臂良久不落,只好道:“……伸手。”

他重重挥鞭三下,匆匆收鞭了事。

可憎,竟然还打不得。

钟南星随即背身一掸袖,“哼!”

……

祠堂内一时寂然无声,长香灰泪落下半柱,钟南星才长叹一口气,道:“把衣裳穿上吧,祠堂寒气太重。”

他身为叶晓的亲叔叔,更为一名大夫,自来心软,耗费心神地气过一场,便就过了。

见叶晓穿戴差不多时,钟南星看向牌位又说道:“给你爹上柱香吧。”

“是,二叔。”

“上完继续跪着。”

“好的二叔……”

祠堂上放了三位牌位,香炉内却只供叶涯的有字牌,从来如此。

叶晓上完一炷香旋即跪好,动作倒是利索。钟南星这才再次道:“之前我一直忽略了清公子的身份,要不是你弄出这回事,是不是打算一直将我蒙在鼓里了?”

叶晓被此一问竟不知如何作答,清河的身份早就派人查过,也无人刻意隐瞒,只是钟南星并未深思熟虑也并未细究过,一来二去的,自然不知。叶晓喃喃开口道:“我以为……二叔你早知道了?”

“你——混账,我要是早知道了还放任你去作孽?”

叶晓只好噤声不言。

“当年你爹娘与清家结下渊源,我想你是知道的,只不过后来叶家罹难,这些年剩下的人四处东躲西藏,早就未有联系过了,哎……那时候我还在芫华堂学医,与他们并未打过照面,又怎会认出来,你娘与人豪爽,怀有身孕时幸好没有草率定下娃娃亲……”

钟南星若有所思,遥想当年平安欢乐,连他脸上纹路都舒展了几分,可随即又话锋一转令色道:“你就在这跪着,在你爹面前好好忏悔,跪完了就来我那给人家送药,他要是写家信,你得找个最快且保险的方法给人家送回去,别再耽搁了。”

“好的二叔。”

说罢钟南星便要走出祠堂开门出去,临到门处时又停下,“对了,我来时那伙人已经走了,不用藏着掖着了。”

吱呀——

钟南星拉开祠堂门便离开了。

“那伙人”就是昨日被关在寨子内,假扮猎商之行的京华堂镖师们,这些镖师主要是为了探路,身手实在一般,也幸好身手一般,否则若是个个身手敏捷还演不好这场戏。

他们也并不是自己走,而是窦原以留云寨寨主的身份押送而去,更要一路带着“奄奄一息”的窦仙儿,招摇过市求医问药,人人皆知。

计划原本就该如此稳当,可叶晓悬着的心却未曾放下来,缘何他就那麽心急,非要一步登天不可,竟然想将清河推出去……如果他成功了,也是两败俱伤罢了,如若没有成功——

叶晓心猿意马,就再也跪不下去。

——

……

自钟大夫探望过清河之后,他又足足卧了半日,虽然双目紧闭却毫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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