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360)

作者:妤芋


我打量着他的背影,十几年没见,他还是那麽消瘦,原本的灰发也泛起了白。哪怕是An基因等级还在,他如今也差不多走过了生命的一半。

莫亚蒂转头,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他懒洋洋地回答我说,“当然是为了看你哭得有多难看。”

我哼了一声,告诉他,“我可没哭。”

从柏砚去世到现在,我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莫亚蒂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突然凝了起来。他定定地望着我,望得我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嘛?”我嚷嚷道,“你看得我好不自在。”

他只是撇过脸,像是不爽,又像是不甘。

“什麽嘛,”他说,“原本我还不信,没想到他居然是对的。”

“哈?”我不解地看向他。

但莫亚蒂没有解释,也没有再看我,回应我的疑惑。直到走到一棵树下,他停下脚步,重新面对向我,“喏。”

莫亚蒂说着,掏出一个记录仪,扔到我的怀里,“他要我给你带的东西。”

我对如今的情况还一头雾水。“柏砚让你给我的?”我推测着问。

莫亚蒂点了下头,“对。”

时至此刻,我仍对莫亚蒂和柏砚之间有联系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他们俩在我印象里,都是会为对方命丧黄泉开香槟的人。

“哈?你们什麽时候取得联系了?”我拿着手里这个刻着‘医疗专属’字样的仪表,百思不得其解,“他为啥不自己给我?”

莫亚蒂却避开了我的问题。

“我怎麽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麽,”他一句话搪塞了我,接着双手环胸,“总之,他和我说,让你看了这些,你就能接受他的死亡了。”

“我没有不接受他的死亡啊。”我不明所以。

然而,莫亚蒂显然懒得再和我掰扯。他直接靠近我,按下了我手里仪表的开机键。

几秒后,一个蓝色的屏幕被投射在我眼前。

“自己翻着看。”他命令道。

“什麽东西啊,真是的,搞得神秘兮兮的……”我念叨着,无可奈何地滑动着屏幕。

一张张属于柏砚的就医诊断单、药剂单、建议单,以及他和医生的聊天记录,逐一浮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张张看看,看着医生在柏砚的病理报告那一栏写下越来越多的字。

原来从去年开始,柏砚的身体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问题。

先是最常见的掉牙、腰痛、膝盖痛,头晕眼花这种老年病。然后是反反複複他看了五六遍,但还是发作的胃炎。

接着,在一次发烧中,他又出现了心肌炎的病症。医生劝他进疗养院,他拒绝了。可随着他的身体老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心髒也出现了问题。

我翻着柏砚和医生的聊天记录。生前的几个月,柏砚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出远门的负荷。他们只能在线上交流。医生很负责,每天都询问柏砚的身体情况,锲而不舍地游说他住进疗养院。而柏砚要麽回複一个无意义的‘嗯’,要麽直接无视。

柏砚吃的药越来越多,医生苦口婆心的劝说也越来越多。

直到柏砚去世的前两周——他身体内的多个器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医生向柏砚发来了确认放弃治疗书。

这次医生再也没有长篇大论,他只留下了一句话,‘保重,柏先生。’柏砚依旧言简意赅,‘谢谢。’我静静地盯着那份确认放弃治疗书上的签字。我好像又回到了柏砚去世的那天。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盯着那份柏砚在他的死亡计划书下签署的名字。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再次向我涌来。

对我来说,柏砚离开得太突然了。

突然得我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反应这件事。我强撑着理性,维持着这具身体基本的运转。可我的精神与我的感性,仍停留在柏砚尚未死亡的时间节点,怎麽也出不来。

柏砚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身体上的衰微。我问他,他也总是说,‘一切正常。’他不愿意告诉我他身体的老化,他害怕我自责、内疚,害怕破坏我平稳的生活。他或许不希望我为他的死亡落泪,因为他说过,他本就没打算活太久。

于是,在我没有看见的角落里,他安静地死亡着。

“搞什麽啊你们……”

我说着,眼前的蓝色屏幕忽然变得模糊了。

一股汹涌的潮水忽低浩浩蕩蕩低席卷我几近干涸的内心,天空下起了暴雨,消失的眼泪,从我的悲伤的泉眼里汹涌而出。几乎是一瞬间,我能感到,我的脸上流满了眼泪。好孤独。

不论是柏砚一个人安静地死去,还是他死后被安葬在这个巨大的墓园里——我都觉得好孤独。真的好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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