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258)
作者:妤芋
卷在被子内的姜冻冬一声不吭,假装没听见。裴可之识趣地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床上。
裴可之坐在床头,偏下脸,看向身旁裹成毛毛虫的姜冻冬。他那头乌黑的头发四处乱翘,屋外的月光正好落在发梢上。裴可之小心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他看着指尖的黑发和月光,忽然産生了些许浅薄的庆幸。
他庆幸他还有几个年头,能陪在姜冻冬身边。他那时没想过他的死亡,对姜冻冬究竟意味着什麽。他满心失望,顾不上别的任何人、任何事。他只是想死,在自己的世界里死去。
第111章 自我吞食者(五)
人生还剩下三年,会选择做什麽?
“也许我们应该列一个清单。”裴可之说,他拿出个本子,煞有介事地在纸张上横线格前画上个圈。每做完一件事,就能在圈里打个勾。
我坐在他对面,看他提起笔,写下五六个事项。他写得毫不停顿,一副行云如流水的架势,仿佛这些事都在他脑海里默念过上百遍了。裴可之的字很好,端正有笔锋,每个字的间距一致,排列整齐,一看就是个心理变态的控制狂写出来的。我在心里偷偷骂他。
骂完了,他还在写,都快把第一页写满。我好奇地探出头,去瞅他到底列出了些什麽人生清单。看了三行,我皱起眉,“等一下。”我按住他写字的手。他望向我,有些疑惑,“怎麽了,冻冬?”
我抿了抿嘴,“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但你去过。”
“对啊,”裴可之点头,他微笑地对我说,“这些年虽然没有找到Ouroboros,但是我去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独特的风景。每次我都会想,要是你也在我旁边,能够看见就好了。”
他说得很煽情,但我还是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其实你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我说,故地不是故地,旧景不是旧景,我知道裴可之向来不是那种喜欢重游的人。我几乎是一眼便看出来他的心思,“你只是觉得我或许感兴趣,怕我无聊,想陪着我。”
“你的人生清单里在绕着我转,”我冷下脸,很直白地告诉他,“我不想这样。”
裴可之放下钢笔,他无奈地叹出口气,“冻冬,”他呼喊我的名字,语气温柔又徐缓,他双手拢在桌子上,做出认真商谈的姿态,“冻冬,我只是想让你接受,我要离开这件事。”他说。
我与茶几对面的裴可之相视,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微卷的头发扎在脑后,他还是笑眯眯的,充满耐心与平和地望着我,和无数个我与他剖露心扉的畅聊时刻一模一样。
啪嗒一声,一枚发黄的五角形叶飘进屋檐,落到盛满滤茶的茶洗里。我看见一圈细小的波在梧桐叶下蕩漾开来,裴可之伸手,将枯叶取出,我的注意力被收了回来。
“那麽你呢?”我问他,“你真的接受死亡了吗?”
裴可之放走叶子,放到走廊外的院子里。他平静地颔首,回答道,“我接受了。”
我瞪了他一眼,又撇过脑袋,“我不信。”我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判断,“你要是接受了——那也是你以为的接受。你接受的才不是死亡。”
我的话不知怎麽戳中了裴可之的笑点,他发出笑声,声音随之颤动,“这麽霸道啊,冻冬,”他笑着调侃,“把我的生命解释权都剥夺了。”
“随便你怎麽说,你就当我霸道吧,”我站起来,绕到裴可之身旁,踢了他一脚,“我等会儿还要霸道地让你吃我的剩菜剩饭。”
裴可之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我在他面前蹲下来,露出兇恶的小人嘴脸,粗声粗气地问他,“这麽看我做什麽?”
裴可之眉眼弯弯的,“很久没见到你这麽活泼了。”
我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现在仍停留在二十七岁,本来以为今早醒了可以恢複正常了。但这麽多年以来,我毕竟是第一次尝试逆转身体时间,没把握好,估计还有个好几天。
这具全盛时的肉身叫我很不习惯。每天我都要面对用不完的精力,使不完的气力,早起晨跑就是小菜一碟,从早跑到晚,我都不带喘气的。我估计我得每天满世界乱爬,还得是全身负重乱爬,才能勉强消耗多余的体力。
真的太为难我这个退休的废物老头了。每天我躺在榻榻米上,我都深刻地感觉,我的精神是个萎靡疲软的社畜丈夫,肉身却是个能对什麽都大吃一斤的火辣妻子。‘做不到,完全做不到!’七十的我对二十七的我痛哭流涕,‘完全榨不出来了,你让我歇菜吧。’
“身体啦——身体的影响,身体太有活力了,反作用影响了我的精神,”我沧桑地解释。我到底是老了,还是老寒腿和风湿病更适合我,“再过段时间就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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