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141)
作者:妤芋
我站在台阶上,眯着眼,辨认了老半天,直到他离我越来越近,从模糊的人影变成清晰的样貌:棕色的卷发,冷白的皮肤,鼻梁高挺,紫色的眼睛深邃狭长,脸上带着一种严肃的冷漠和疲惫,他的手上提着白色的盒子,似乎是糕点。
omega的目光与我相彙,我确定了他的身份,惊讶地喊出他的名字,“陈丹!”
第64章 状似老友(二)
陈丹比我小十岁。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民政局。
那时,陈丹才二十四岁,是有名的美人,作为柏砚的附属官实习生之一被招入基地。我们在大厅擦肩而过,我揣着离婚证準备回家收拾东西,他拿着号码牌準备和柏砚结婚。
人潮涌动的大厅中,我们同时错身走过最中心的圆形地砖。视线交彙的短暂几秒里,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我对他笑了笑,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我三十二岁离开精神疗养院,搬到一个湖边的小屋。我离群索居,封闭自我,以求逃避,获得短暂的平静。除了偶尔到裴可之的私人工作室做心理咨询,我那儿也不去,谁也不见,包括基地,包括我曾经的下属与朋友。
柏砚和陈丹的感情,也就是在这个我与世隔绝的时期升温的。
这样的叙述有些奇怪。讲得好像陈丹是那个趁虚而入的貌美第三者,柏砚是那个心猿意马,朝三暮四的丈夫,我是这则情感小说的悲情主角。看上去貌似也的确如此,但是,这也只是看上去。
从始至终,我都不认为陈丹插足了我的婚姻,也不认为他破坏了我和柏砚的夫妻关系。相比起来,我觉得他是个令人同情的受害者。
二十九岁,我重整旗鼓,决心走出阴影。我想要直面我的破碎,想要掌控我的身体。
于是,当柏砚来疗养院看望我,我们一起到草坪上散步,晒着太阳,我对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柏砚愣了一会儿,他望着我,绿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我追问他说好不好?他偏过头,看向草坡下碧蓝的湖,湖面波光粼粼,在他的眼中绰约,他缓慢地点头,回答说好。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旦承诺,就必定会做到。他很努力地想要和我重新开始,他尝试与我重新构建亲密关系。这对他来说,真是再困难不过的事了。
过去二十多年里,总是我孜孜不倦地缠着他,贴着他,和跟脚的小猫小狗没有区别,我的每一步都填在他的落脚点。柏砚没有主动构建亲密关系的经历。一次都没有。他在人际上是相当被动,相当懦弱的人。他永远等待着别人的来到。他的策略是,等别人有所动作后,他再给予利益最大化的回应。这是他掌握主动权的方式。
这麽多年来,他主动构建的,只有以利益为核心的同盟关系。
柏砚很认真,很努力,他将‘与我重新开始’设置为头项任务,兢兢业业地为此付出心血。
不幸的是,二十九岁的我在精神与心理上深受困扰,我不知道该怎麽配合,也其实并不知道该怎麽重新开始。一种活着的羞耻与对自我的厌恶贯穿着我。
我既无法成为曾经尚未经历一切,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姜冻冬,也无法成为在派系斗争里极端危险、沉默阴郁的姜冻冬。我失去了我的形状,我找不到我的方向。我的理想闪耀着光,鸟将它衔于喙中,飞向高山之巅,离我越来越远。
顺着大腿流到脚踝的尿液,不定期抽搐痉挛的运动神经,我丑态百出。尽管我有走出迷雾的心愿,可事与愿违。
‘我没有办法重新开始,’我崩溃地告诉柏砚,‘我忘不掉过去的所有事情,每一刻、每一秒,耻辱的事都会向我涌来。我分不清过去和现在,分不清虚幻与真实,我看不见我的未来。’
柏砚凝视着我,他碧绿的眼睛还是和过去一样,空茫干净,纯粹得如同一颗玻璃珠子。
‘我来忘掉,’他说,‘我来忘掉过去的所有事情。’
我那时不懂他的意思,我以为他是指他愿意包容我。
奉行效率至上、目的优先的有用论的柏砚,为了达到‘忘掉过去的所有事’,选择去洗掉了精神核心所有有关过去的‘不好’的记忆。
四十年前,这项技术尚未成熟,无法定点精準清除,常会出现将关联性记忆一起清除的情况。出于这个原因,医生会提前设置【安全词】。只要安全词出现,遗忘的记忆都能够複苏。
柏砚因这个手术失去了所有与我有关的记忆。不仅如此,更糟糕的是,他的【安全词】是‘与柏砚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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