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69)
作者:也逢春
说完两人通过城门,官差的身影逐渐甩在身后,刘弦看了眼赫连诚,眉目间满是担忧,“李氏借萧党之名斩草除根,只怕小公子投亲之路会难上加难。”
赫连诚举目穿越大街的尽头,不知道在找什麽,“各人之志难相强,走吧!”
城中主街一派繁华气象,年节将至,两侧的铺子早早披红挂彩,跑堂伙计与街边贩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是与师州截然不同的热闹。
刘弦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唏嘘:“一江之隔,当真是天差地别!”
纷纷攘攘间赫连诚恍惚瞧见一个郎君牵着个小女郎,其背影纤瘦,与周遭的繁杂是那般格格不入。
赫连诚追了出去。
“府,东翁!”
刘弦刚追出去两步,就见赫连诚停下来,擡头望了望头顶的青天——
“这陈郡的日头可比朔北要烈多了。”
刘弦以为赫连诚这是乏了,指着前面一家铺子道:“东翁,前面有间食肆。”
赫连诚负手,神色晦暗,“这间太小。”
刘弦便跑去向贩子打听,须臾又奔回来,“东翁,属下打听到,过了街有家三层高的酒楼,是陈郡最大的食肆。”
说完他擦了把额间的汗,不想赫连诚仍是摇头——
“那间太大。”
刘弦绷着神经想了想,猛一拍脑门,“属下真是愚笨,还请东翁稍候!”
“十字街岔口往东第三家——”刘弦问得比方才更快,“东翁,那儿鱼龙混杂,斜对面靠城门的空地便是官府设立给流民的粥棚!”
赫连诚终于笑了,“走吧。”
“城东靠近港口,人烟稀少,海寇也时常进犯骚扰,故而城东一带地价最低,现下几乎就是流民过江而来的聚集地。”路上刘弦细细说着方才打听到的消息,听罢赫连诚默默点头,随即道:
“地价取决于地段,流民过江几无积蓄,这也是没办法的去处。官府本可另择一地妥善安置,却听之任之,还要将粥棚搭在城东以东,这便是有意为之。”
刘弦眉头紧锁,“东翁的意思?”
“去去去,没钱别搅和我做生意!”
两人对话戛然而止,他们循声而去,那骂声是从十步开外的一间粮铺传出来的。
“谁说我没钱,是你自己不要!”被轰出门外的是个中年汉子,身后还跟着个畏畏缩缩的妇人,只见那汉子气得眉毛倒立,还想再沖进铺子,“况且我们守光向来以绢布为市,这不一样也是钱麽!”
“你看清楚了,这儿是咱们江左陈郡!”那店家横眉冷目堵在门口,身后的伙计已然抄起家伙,“铜钱有轻重,绢布也有优劣,我都懒得说你那钱串根本就不足陌,还都是些歪瓜裂枣的小钱。单你手中这匹破料子,薄得透光一扯就烂,哪儿值得上我的一斛米!”
那妇人拉拉汉子,两人察觉到来来往往的目光赧然汗下,半晌那汉子似要服软,“那你说能换多少米!”
店家已回了柜台,只见他拨着手中算盘漫不经心,“一升。”
那汉子眼见又要暴起,铺中伙计直接抄棍一扫,幸而他躲得快,“你们这是抢钱!”
赫连诚与刘弦听了半晌,身边不知不觉也站了看客,赫连诚又是一瞥,下一刻刘弦便摆出一副不忿的神情——
“这间粮铺如此哄擡米价,官府竟也听之任之!?”
“他都说了这是他们陈郡,今儿这米若是要卖给陈郡百姓,一时三刻便有官府出面拿人归案。”旁边一个看客似听见什麽笑话,果真将话茬接了过去,“可咱们这些流民算什麽?不过是空有照身帖的黑籍②!他陈郡官府凭什麽管咱们的死活!”
说完那人侧目打量身边的两人,“你们刚到陈郡吧?”
刘弦拱手陪笑,“郎君好眼力。”
“城东如今都快成了三不管的地界,这样的事每时每刻都有,前几日有个以薄绢湿谷图利的流民被他们当街打死——”那人指着米铺以东的街角,声音森然,“就在那儿,长长的血迹至今都还未完全沖刷干净,可你猜最后怎麽着?”
那人仍笑意淫淫,刘弦却是心下一沉。
“没了阿母的野娃娃,人见人嫌吶!”
两人看着那对夫妻最后一抹眼泪愤然离开,衆人皆散,仿佛方才无事发生,青天白日里依旧是年节的喜庆。
刘弦回想方才那人的话,不由心寒,“东翁,陈郡刺史虽说不是师州那般龟缩之辈,对待南北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更要紧的是不光陈郡,江左几个州郡连年歉收,赤地千里,便是当地百姓也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
往城东走果真行人渐少,须臾又听赫连诚开口:“天灾人祸,督官不好做,流民更不好做,他们寄居穷街陋巷,夺的却是陈郡百姓的救命口粮。只是凡过沔江,必先入陈郡、铎州与天峰府——”他骤然停下,只觉得前路不是归途,“眼下陈郡如此,铎州又不可轻入,往天峰府一来一回更赶不上大驾,莫非天意如此,要将我赫连诚困在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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