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362)

作者:也逢春


朝臣不认,裴云京便与李令驰一样,就是狼子野心。

“我还是那句话,你师兄若是还潜伏在裴氏阵营,那万事更要小心为上,裴云京多年蛰伏李令驰身边,这份心性与细致绝非常人所能及,”崔应辰定定看向谢元贞,水师归降是险之又险,他始终不放心,“否则到时坏了事不说,还要白白搭上一条命,当真不值得!”

“外兄说的是,”谢元贞明白崔应辰的意思,连连点头,乖巧得有些过分,“季欢记下了。”

崔应辰为人向来谨慎,说话做事也一板一眼,赫连诚总觉得,有时候谢元贞还有些怕这个外兄。

譬如现在。

“我也会想办法再安插暗桩,”隔着桌案,赫连诚又捏了捏谢元贞的手,“崔兄宽心,季欢一直很小心的。”

这几乎是变相求情了,以至于崔应辰一时没忍住,又打量起面前的赫连诚。

他听陆思卿说起过,说这个赫连诚是朗陵来的皇商,洛都沦陷当夜曾救过谢元贞一命,此后同路过一段时间,而后因缘际会,成了盟友,成了知心人。这些并没什麽特别的,谢元贞不说,他们所了解的也不过到此为止。只是洛都谢氏如今只余两脉,谢含章至今下落不明,唯一剩下的这个外弟又多病多灾。

崔应辰不放心。

“罢了,你好好休息,”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崔应辰将这些话埋在心里始终没有说,起身的时候脚有些麻,他摁了摁膝盖,“天色不早,咱们早些回去吧。”

两人出门的时候还在下雨,擡头望去只比来时更大。刘弦撑着伞送客,陆思卿谢绝,一手撑伞,一手却还要捏着荷包,生怕被雨淋到一丝一毫,崔应辰瞥了几眼看不下去,接过伞柄,两人共撑一把。

“你身子不好,更深湿重不要出门,我与如晦一道走。”

崔应辰方才一直听谢元贞咳嗽,也怕他出门淋雨,腾出手一个劲儿往回摆,等谢元贞在廊下站定才往前院去。

“那外兄与如晦慢走。”谢元贞恭恭敬敬行过礼,赫连诚也紧跟着行礼道别,“崔兄与陆兄慢走。”

崔应辰步子快,听见赫连诚的声音,人已经快走到院子那头,听罢欲言又止,陆思卿察觉身边的脚步慢了下来,偏头一瞧,只见崔应辰回过头去——

“往后你便随季欢唤我外兄吧。”

话音刚落,赫连诚还愣了一下,不过丑媳妇见公婆,他倒还算争气,很快清嗓重新喊了一句,轮到要喊陆思卿的时候,陆思卿却如临大敌,捏着荷包往前院退了几步——

“别喊我草字,更不许喊我三嫂!”

几人对面一哂,各自回家。

回屋的时候,赫连诚的话匣子还关不上,缠着谢元贞要问明白:“三嫂手里捏着什麽?”

谢元贞睨他一眼,“不是让你别这麽喊?”

“妇唱夫随,喊喊又如何?”赫连诚凑上来,耳鬓厮磨话悄悄,“我偷偷的,自然不叫他发现。”

谢元贞掩唇一笑,回眸看了眼窗外的院子——

雨中有泥土的味道,斜风裹挟清香,也带来花草腐败的异味。

“那是二兄的指骨。”

谢元贞看向赫连诚。

“若是我——”

赫连诚拿唇堵他,两人相拥于一框阑珊夜雨。窗户在风中淩乱,最后一记敲在窗框上,有些重。

“这是对你的惩罚,”两人分离,谢元贞还有脸笑,赫连诚憋着气,发狠道:“下次加倍!”



隔江千万里,春临塞城,谷雨三朝看牡丹。

谢含章与俄勒昆在荒郊野岭耽搁许久,俄勒昆的伤势严重,直到入塞城之前,还有三成未恢複。

不过一想到这是在药石短缺的情况下,一向自诩体格强健的谢含章都不禁惊诧于这个色目人的体质,好像风吹日晒,光吸收天地日月精华,不多久就又是一条好汉。

塞城不拦平民,当年洛都沦陷,五部入城杀红了眼,后来明白杀戮只会招致怨怼,且五部人在塞外,早已习惯逐水草而居的生活,进了中原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活了,那一两年内士农工商无一顺利,于是他们才吸取靖襄帝当年的国策,以怀柔为主,招揽梁人。

塞城就是当年的洛都,彼时百姓纷纷外逃,如今留在塞城的梁人不算多,谢含章踏入城门,举目熟悉又陌生。

原先的铜驼大街依旧繁华,那些为数不多的梁人面孔,谢含章实则分不清,他们究竟是混血,还是正统梁人。

粗粗扫视来往的百姓,十之八九还是五部人。

只是不管男女老少,无论梁人还是五部人,毛毡帽下大都编了花辫,他们上着圆领袍或者锦缘衣,下配百褶或是灯笼裤,大梁的风尚在这里找不到半点蹤迹。谢含章鼻尖轻动,街上扑面而来的,是牛羊肉炙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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