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名流(242)

作者:也逢春


“柳大人,果真是您!”

下一刻任铠恍然大悟,军营自有军营的一套,上棍子挨板子,甚至大刀砍脑袋,那人都得在营中。即便柳濯缨是文官,出了事没有惩戒,反而千里迢迢将人送进望京大狱,若说他打着别的算盘,那也是顺理成章。

“是我又怎样——今夜你们出不去,主上面前这奏章我想怎麽写便怎麽写,纵使你杀了贾昌又如何?”柳濯缨摇扇的动作一停,笑得那样惊豔,又那样令人恐惧,“难道我怕你杀了他麽?”

是了!任铠后知后觉,若是他没挟持贾昌,还能推说是贾昌劫囚,可任铠千不该万不该,偏偏又挟持了贾昌!

“你,”任铠心惊,几乎是瞬间转向身侧的贾昌,一字一顿,“是你?”

这一招引蛇出洞,贾昌做尽了前头的坏事,可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人质,那麽所有髒污就都可以往他们三个身上泼!

张谧也瞪大了眼睛,“老任,你说他——”

任铠脸色阴沉,粗壮的脖颈青筋毕露,贾昌所图究竟为何根本不曾和盘托出,或许他们三人的性命早就在贾昌的如意算盘之中——

贾昌要杀了他们!

四方天外月黑风高,院中不时被火光燎亮,贾昌的侧脸忽明忽暗,他始终没有回答任铠的质问。

“他娘的,”张谧怒发沖冠,举刀就要向贾昌而来,“老子先杀了你!”

“老张,别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任铠与衆官差对峙,眼下贾昌好歹在他手中,他目露兇光,又绕回门前的柳濯缨身上,试探道:“柳大人,今夜要杀要剐我等认了,只是死前小人还有话要说,大人可愿听小人一言?”

“可惜啊,”柳濯缨仿佛当真在为他们而叹息,“你要说的,公冶将军可都写下来了,你们不会比一个死人知道更多。”

任铠脚下一软,他总以为自己尚有利用价值,只是他忘了自己与张谧不过是军中幢主,论职位,他们不足以接触护军李令驰,但论杀人,他们既为人手中刀,却只多不少!

自公冶骁血书写就的那一刻起,这三人在柳濯缨与贾昌眼中便成了死人。

“贾昌!”任铠彻底绝望,愤怒的嘶吼响彻大院,“都是你算计好的!”

说着他手下用力,就要结果贾昌,任铠早说过他们三人并不怕死,可也不能就此做了别人的垫脚石,今夜既绝然没有回头路,任铠死不后悔,唯愿在咽气之前能拉着贾昌一道下那地狱。

可说时迟那时快,突如其来的一箭从天而降,嗡的一声正中他露出的右眼,长箭穿脑而过,钻出脑后的箭头上还沾染黏腻腥臭的脑浆。任铠顶着沖击,踉跄几步仍站在原地,然而下一刻便直直后仰倒地!

一刻之后,三人因杀犯人并越狱,被官差围攻就地正法。尸体裹了白布,被一具具擡出去,院中泼水洒扫,眼见明日又是幽静素雅的青砖大院。

今夜尘埃落定,贾昌赶忙上前去迎阶上的柳濯缨,只是柳濯缨眉眼一皱,眼睛盯着地上那几摊血,却以鹊羽扇掩鼻,“贾将军,好重的血腥气。”

贾昌低头,方才倒没注意,他身上也确实鲜血淋漓。不仅胸襟,只怕脸上也髒得不能看,他勉强赔笑道:“熏到柳大人,请恕卑职之过。”

“你何过之有?”鹊羽扇之上,唯有柳濯缨一双沉静的眼睛,他转向贾昌,像在看他的掌中之物,“今夜可都是贾将军您的功劳。”

贾昌不敢在言语上争锋,他得了公冶骁的血书便再次与柳濯缨求商量,既然柳濯缨就是谢元贞,那麽谢元贞要血恨,公冶骁就是必死无疑,只是单单依眼下这个情形,公冶骁根本罪不致死。因而他假意引人出狱而杀之,又放了三幢主出来,如方才所见,便可将公冶骁的死推给三幢主,如今三幢主逃狱是铁证如山,死人的证词不能改也不用改。这一场闹剧起于撕咬也终于撕咬,回京之后,于两方而言都算是个交代。

当年为保证李令驰不起疑,贾昌根本没在李令驰跟前提过四幢主,此事既摁下去,只要没人追查,往后大家便能一直相安无事。虽然他们也因此而断送了升迁晋职路,可这些条件当年三幢主也是应得痛快,如今却回回挂在嘴边,触贾昌霉头,他决计没有留下三幢主的理由,尤其他们言之有理——

老童已经死了。

那他们就更不该活。

“贾将军,”柳濯缨眼角的笑意淡了,“别忘了你的承诺。”

贾昌向来做惯了狐貍,手上不捏着把柄,他也没胆量与柳濯缨谈条件,血书口供是贾昌合作的关键,他要柳濯缨答应帮忙,自己也得留一手,血书如今还在他的手中,出发前贾昌指天为誓,说是到了铎州京师,当着主上的面再和盘托出。且他也是当年知情人,由他出面揭露当年阴谋也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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