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温郁答得很快，但还是有一点尾音飘忽不定，模糊在越来越靠近的机器运转声里，没有被外人察觉。

她偏头一看，扫地机器人正好移动到身边。

视线再往远处去，能看到金五爷爷站在走廊的尽头，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控制器。

他的脖子明显地向前倾斜，微微擡起下巴，似乎在用豆大的眼睛看向这边。

他这副样子，大概是在表演监视机器人工作，也有可能是借着四处走动的机器人，来注视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

显然，现在的金五爷爷也不再是鲜花小镇的金五爷爷了。

被人监视的感觉很不好受，加上看不透的真相，坚固了温郁继续探究下去的心思。

她收回视线，看向护士小姐，说：“如果他真的要动手，可以直接把我和陈曦埋在第七医院的大楼下面，没必要刻意等到现在。所以——”

“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的目的是什麽？”

虽然她的问题一定得不到答案，但起码，不能只叫她一个人有烦躁的情绪。

护士小姐：“......”

累了。

看来这个话题是彻底扯不开了。

不过幸好，温郁并没有顺着话题继续说下来，没打算把一个刚被治愈的人逼到喘不上气来。

只是现在两个人都不说话，小七也没吵闹，医院干净的走廊上就只剩下扫地机器人运作的声音。

尴尬的气息再次出现，充斥在格外安静的环境中。

在这边安静中，温郁一边耐心等待着护士小姐临时创作出来的理由，一边在心里梳理了一遍自己在天空城的经历。

她恍然发现，从进入天空城的那一刻起，她所有的路程都在别人的安排中——

太平间是起点，然后她被柏长庭带到了顶层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获得了那张城市规划图。再之后又被柏长庭送到了图书馆，再遇陈曦，在她的引导下注意到了那些不知用来代表什麽的黑线，然后去往第七医院。

在第七医院遇到了......

等等。

她为什麽一定要去第七医院？

......是因为陈曦说：

“替我去看一眼。”

看一眼那些黑线是个什麽东西。

在第七医院，她们跟着志愿机器人小七，找到了一条路，见到了一幢被黑色管道覆盖住的医院大楼——那应该就是黑线。

那明明是陈曦想知道的真相，可她当时在大楼前，似乎并没有太多情绪。

就算是一个不费力就能得到的真相，也该叹一声：“原来是这样。”

第三十三章天空城（14）

温郁没等到护士小姐的理由，现在情形一转，倒是变成了护士小姐在等待温郁开口。

她原本是想好了如何再次转移话题，正要说话时，一瞥眼，瞧见了温郁垂首深思的模样，似乎只要她一发出声音，就能收获一个来自于温郁的完美眼刀。

虽然不清楚温郁在想什麽，但护士小姐还是默默缩了回去，自顾自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锁的动作，彻底噤声。

护士小姐在长椅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来，她望着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眼神越发涣散时，她的脑袋里忽然响起了一句话。

听上去大约是柏先生的声音：

“你们真的觉得，这件事对她公平吗？”

之后，金五爷爷的声音和她自己的回答同时响起：“不公平。”

但是，他们好像从没有问过温郁的想法。

她明明是身在剧本中央的人。

护士小姐像是忽然受到了神仙指点，猛地从长椅上挺起身，一下把身体挪过去靠近温郁，找準了她肩膀的位置就要轻轻往下拍，目光往前一探，突然发现温郁不再是那副思考的模样了。

她的眉宇间松散开，看起来......竟然有些放松。

护士小姐属实看不明白她的变化，当即愣住，张开的手心停顿在半空，感受着路过走廊的风的凉意。

只是温郁自己知道，在短暂的十几分钟里，她从死命揣摩柏长庭的目的，到思索陈曦在柏长庭的剧本中的分量，这其中，让她感受到仿佛越过一座山般的疲累。

虽然最后也没有一个準确的答案，但温郁想明白了一点。

陈曦是不会害她的。

最多只是，她与她的想法相悖而已。

只要她能坚定自己的想法，就不会被陈曦影响到。

不对。

温郁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转眼一瞧，就看到了满脸写着偷摸的护士小姐，她似乎不敢再靠近一点，又一下子退不回去。

她看不明白温郁，温郁也不明白，索性把人丢出了理解的範围，任她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