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长距离的灯吗？”温郁转身，看到了不知何时点燃一盏煤油灯的圣女。

她被一片暖光包裹着，光照不到所有的地方，阴影交错间，她就像是蜷缩在轮椅上的小小一团......

有些让人想去拥抱她。

“灯没有。”圣女目珠一滑，用眼神示意方位，“窗外有一根粗绳，连着下面的门铃，你一拉绳子，外面的人听到声音就会自己进来了。”

温郁迟缓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于是，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叮铃。”

她们伴随着绕梁的声音走到客厅，静静等候。

没过多久，就等来了叩门的声音。

温郁随手整理了一下搭在圣女肩头的外衣，然后才走过去开门。

看到那一团灰白毛发的时候，温郁还没记起来姓名，脑海里只浮现出“老者”。

愣过一下，她才反应过来——

这座鲜花小镇上，仅是她知晓的两个名字里，都带有数字。

这是什麽风俗？

还是单纯的巧合?

没等温郁深思，就听到了金五爷爷略带焦急的声音：“圣女，零零一四那边、她，我今天早上去疗养院看了她一眼，人还剩下一口气，还请圣女在最后的时刻去见见她。”

零零一四？

是指.....十四奶奶？

这种叫法不像是称呼姓名。

圣女并没有被金五爷爷的声音影响，仿佛他口中关乎一个人性命的事情，并不是什麽大事，又或是她早就知道了。

圣女不急不缓地一擡眼，看见温郁微微紧绷的下颌线，便伸出手，无力地勾了一下她的衣角：“他是在说十四奶奶。”

温郁淡淡地说：“......嗯。”

圣女：“你替我过去看一眼吧，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出门。”

温郁：？

“这是不是......”

金五爷爷：“这不妥！”

温郁在心里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面对圣女带着一点恳求的语气，出口时竟有些卡顿。

温郁：“......我也觉得不妥，十四奶奶想见的人是你。”

圣女摇摇头，仍然坚持说：“我还是不去了。”

一听这话，温郁心里的问题当即被另一层更深的疑惑覆盖了。

她低下头，直直望进圣女的眼眸，试图从其中挖掘出一点秘密。

但是，什麽也没有。

圣女的脸上有一层似有若无的笑。

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挂上眉梢，融入皮肤，最后流淌进眼底，成了一潭死水。

再一眨眼，笑意就消失了。

速度之快，仿佛从没存在过，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温郁的眼花心乱。

第十三章鲜花小镇（11）

继续对视三秒，温郁抿成一线的嘴角遽然松开，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你不对劲。”

圣女闻言，眼里的潭水悄悄泛起一点波澜。

但她移开了眼，没让温郁看到。

即使是这麽直接地指出圣女的异样，她还是坚持说：“我不去。”

没办法。

只好由温郁代她去看十四奶奶一眼。

毕竟腿长在圣女自己身上，纵然失去了行走的力量，该走往什麽方向，只能让她自己决定。

**

温郁再次走过一条从头至尾贯穿整座小镇的道路。

距离上一次才过去没几日的时间，小镇仿佛快速学会了古老的变脸文化，彻底改头换面，拥有一副新面孔。

或许是前几天的春日光景太美好，以至于温郁现在看见一片花草凋零，不免觉得凄清寂寥。

也确实寂寥。

如果不是前方不远处还有金五爷爷的身影，以及拐杖点地的“嗒嗒”声，她大概会由进入死城的错觉。

沿路两边的房屋都有一扇紧闭的大门，和满院的荒芜。

就连生长于街边、属于公共财産的花草也有了衰败的迹象。

温郁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就近从身侧捏下一片半枯的叶子。

叶子的本源——那一小丛灌木的大半颜色都由绿转黄，只剩下零星几点生命色彩，俨然一副“病弱”模样。

所幸，还有一根看起来健康的枝干支撑着整颗植物。

植物的衰败容易体现在外表上，但人不一样。

有时候人病了，外表仍然和平常一样，但身体得不到及时的诊治，就会被病痛悄无声息地汲取完养分。到那时，已经无力回天。

一些病症并非突袭，而是可怕的蓄势待发。

比蓄势待发更可怕的，大概是鲜花小镇上的死亡吧。

温郁在疗养院见到十四奶奶的那一刻，心里便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