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手握成拳，慢慢收紧，已经看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的系统似乎也感受到她的忍耐力到达了极限，眼前的画面骤然成空，又是那个一片白茫的世界。有陈曦，和她的舞台，还有那条通往台上的红毯路。

温郁继续向前走，听着突然出现的画外音：“你看到了吗？”

是季梵音在说话。

只听见其声，不见其人。

她听见季梵音沉沉地叹气，“那个男人就是柏正，曾是我的未婚夫。我们订婚以后没多久，我忽然病倒，也就是那时候，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实验室。一开始，我只窥见了实验的表面，没发现背后的残忍。而且那时候我相信他——他跟我说，他做那个实验，是为了治好我。”

“他想创造一具万能之躯，不会有任何病痛，意外有伤还能自愈，甚至能——延年益寿，更準确地说，我认为他是想成为一个不死之人。”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一个灭绝人性的恶鬼，死不死的，对他来说真的会有意义吗？”季梵音冷冷地讥嘲。

第八十一章白塔（5）

“柏正从一场车祸中把陈曦带回了实验室，他跟我说，他是为了救人，并在救治的过程中发现了陈曦特殊的体质，她似乎拥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和承受力，我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只是大概知道——与很多年以前的深渊裂缝有关，深渊里有许多我们人类未曾知晓的生物。”季梵音慢慢回忆着过往。

她虚弱的声音刚刚落下，温郁的耳边陡然又响起一道十分相似的年轻声音：

“阿正，你不能这麽做，用她的身体来研究能治愈我的方法，那和一命换一命有什麽区别？你这是要杀人！”

温郁的眼前一黑，再亮起时，她已经脱离了陈曦的记忆，画面的主角变成了季梵音和柏正。

季梵音拖着病体，对柏正嘶吼，每一分情绪的调动都像是割在身上的一刀。她一头长发淩乱，满脸愁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总觉得，柏正已经完全变成一个陌生人了。

可是他轻轻扶了下镜框，一脸平静地对上季梵音的目光，眼里似乎能容纳下整个世界，又仿佛只有他自己。这短短几秒间的神态样貌分明是与从前一样的。

他微微啓唇，还是那副能蛊惑人的温柔嗓音：“阿音，你不要想太多。即使她不幸死在我的实验中，这一切也与你无关，所有的操作都是我亲手完成的。她只是——我为了救你而牺牲的一个人而已。”

一座大山，随着话音压住季梵音的脊背。

她的身形倒下来，似濒死的蝴蝶落在地上。

柏正停顿了几秒，收起手上仍在运行的设备，然后弯腰，动作轻柔地扶起她，嘴里还说着安慰的话：“阿音，别怕。这都是我的罪。”

季梵音怔住，惊恐地看着他，眼眶边似乎贴着一弯薄薄的泪水，怎麽也落不下来。

剩下的话只好吞咽下肚，无法说出来。

这一刻，季梵音也明白了——就算是讲清楚了也没用，她改变不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也看错了这个人。

半晌过后，季梵音终于垂下眼睫，为过往的时光默哀良久。

画面定格于此，而后在沉默中彻底结束。

温郁的眼前忽地一黑，全身的神经绷起来，仿佛一道拉得死紧又突然放开的弓弦，她撤下半身力气的同时，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然后，陷入一片无边际的白茫茫之中。

她狠狠喘着气，紧张到头皮发疼。扯着神经勉强擡起头的那一瞬，她的面前遽然出现了一扇门......那扇门，温郁有些熟悉。

最初进入系统时，她在鲜花小镇上看到过许多这样的门，也曾在一个无名之界里看到过这样一扇原木色的门，并且选择打开它。

“这是什麽？”

季梵音轻笑了声，说：“你有些明知故问了。”

温郁愣了下，嘴边露出一丝苦笑，然后改口道：“我是想问，这一次的门有什麽作用？”

“一模一样的门，当然是一样的作用。你心想着什麽，走过了这扇门，就能见到什麽。”季梵音道。

“我想见到一个人，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我都只是——想见到一个人而已，”温郁想也没想就说，“我也想走出去，带着她走出去......完成很多......很多人授予我的重任。”

季梵音叹了声气，略带嫌弃地说：“你的要求有点多了。”

还没得到确切的回答，温郁就向前迈开了步子，想去打开那扇门，“但听您这麽一说，也是可以实现的妄念，只不过——要付出点代价。”

远在白塔核心的季梵音忽然一顿，手上悠悠晃着的茶杯也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带着一点笑意说：“年轻人，有些时候，不可以把话说得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