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姿态，应当是在跳舞。

风，吹动了两下垂落的海报。

纸张晃动，隐约之中又露出了三分之一的脸。

温郁的瞳孔下意识缩紧，她认出了那张被挡住的漂亮脸蛋。

陈曦......会跳舞......

可除了被转化成人偶，和作为晨曦的时候，温郁从没见过她站起来。

更别说跳舞了.....

温郁的右腿忽然有根神经抽搐一下，惹得她一疼，面部表情陡然一松，她往前迈开腿，明明用了力气，却仿佛无知无觉般，动作间仿佛被人抽掉了骨髓。

围绕在身侧的明明是傍晚微风，带着些许凉意，令人舒适。

但温郁恍恍惚惚间，却觉得耳边喧嚣，滋滋啦啦的，其中又好像夹杂着噪杂的人声。

腿上的酸痛很快由重转轻，渐渐褪去。温郁的双腿结束了僵硬状态，但耳朵似乎还沉浸在某些异常的环境中，总是能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偶尔会从中蹦出一两个清晰的字眼。

那是人声。

到底是谁在说话？

温郁紧皱着眉头，轻微晃了晃脑袋，忍着一个精神被无限拉紧的脑袋，走到了那张早已失去了昔日色彩的海报跟前。

她踮起脚，擡起双臂，用指尖抹平海报纸张，小心地把它恢複成原本的平整模样。

被挡住的那张人脸，果真是陈曦。

温郁的嘴角抿成一线，眸光死死盯住了海报上那个始终微笑的陈曦。

同样是浅浅淡淡的笑容，温郁却觉得，这张怎样都不会变的笑脸，比她每一次见到的陈曦都要鲜活。

还记得鲜花小镇初见时，“圣女”手捧洁白的百合花，坐在轮椅上。

那时的陈曦，也是微微笑着，阳光照亮了她整张脸，特别漂亮。可是那张笑脸中似乎缺少了什麽，有些空洞。

想到这，温郁忽然松了力，放开海报，任它再次垂落下来。

第七十九章白塔（3）

尽管心头堵着一口气，但温郁犹豫片刻后，还是把整张海报扯了下来，攥在手里。

纸张完整脱离墙壁的那一刻，耳边的嘈杂声音一下子升至极点，然后钻入耳道。

两边耳朵的深处随之传来剧痛，温郁有些承受不住，当即皱眉，紧闭双眸。

疼痛如滔天巨浪般袭来，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向墙壁，捏着海报的手也团起来。但忽然意识到什麽，手背的青筋霎时明显了许多，大概是用了十成的力气，才让自己松开手。

她的手贴着粗糙的青石墙，跟着身体的迅速落下，摩擦出一道火热。

温郁在操场的一角蹲下来，垂下脑袋，像是决心要与这个世界隔绝一样。

洪大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它突然停止了吵闹，尽数收敛成一声“叮——”。

像是有人敲打了一下温郁的脑袋。

这一下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寂寞无声。

痛感也在渐渐消散......

等到身体里的不适降到能忍受的程度，温郁顿顿地擡起头，看见墙上有人影晃动，身后有风声喧嚣，两者都在指引她转身。

温郁也很顺从地，站起来，猛然一回头。

白光再次闪烁于眼前，她被刺得一眨眼，画面恢複清晰的时候，原本无人的操场倏然成了一副热闹无比的景象。

正是傍晚下课后，学生在操场展现青春模样的时候。

有人静下心来享受夏天的风，延着红色跑道与同伴閑聊散步；有人心如鼓擂，在绿色的草场中奔跑至大汗淋漓。

有人笑颜如花，也有人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咬着牙露出一点苦涩——大概是因为球场上比分悬殊。

都是纯粹的、一眼就能看透的情绪。

温郁就忽然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了。

她低头一笑，心说算了，不必想这麽多，反正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被制造出来的幻象。

现下最重要的，是海报上的人。

正想着该如何弄清楚这张海报的由来，温郁的肩头忽然被轻轻拍了两下，干脆地响起两声“嘭嘭”。

不是用手拍的，而是用一筒被卷成柱状的纸。

温郁一侧头，发现这纸与自己攥在手里的海报一模一样。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有人声靠近，满怀不悦地说：“同学，你随便乱撕我辛苦贴的海报，不太好吧？”

温郁转过脸，看向说话的女生。

这人有一副全然瞧不出恶意的长相，脸蛋圆圆的，眼睛也是，瞪人的时候似乎还能闪烁几下水光，毫无攻击性可言。

她收回架在温郁肩上的纸筒后，环起双臂，嘴角绷直，摆出一副自以为很有气势的模样。可惜她浑身上下竖起来的刺，都是软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