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觉来(47)

作者:无名的零


但沉默本身,也是一种答案。沉默本身,会促进已有的问题暗中发酵。因为人们总是下意识地渴求答案,即使被给予沉默,也忍不住对沉默做出解读,将对方的笔抢过,替对方书写答卷。而这份答案,会被解读成何种模样,就不是南时能控制的了。

原定行动的前几天,开沐锋传来消息,说对方情况有变,屠戮由集中式变为定期式,一周两次,一次两天。人员组织也要变,不再让蓝袍子一窝蜂地出动,而是遵循某种层级行动。因此,南时被暂时取消了行动,要待开沐锋再次获得足够情报后再说。

周云生说完消息,南时表面嗯地答应,内心又不免抱怨:真是一点参与感都没有。但他又不敢贸然行动,如果捅出篓子,他自己担责倒无所谓,就怕麻烦另外两人。既然全知全能的中枢指挥官都说了,自己不必行动,那听话便是。

南时渴求的参与感似乎不仅被周云生获悉,也被“全知全能的肠神”知晓。当晚,一群蓝袍子沖撞开南时的宿舍大门,数只长枪尖上还残留着鲜血。

它们齿间叩出“咯咯”的声音,步步逼近二人。小豆芽眼疾手快地掀起衣服,惊叫道:“我是A!我是A!”他把衣服提起,遮住脖子,露出肚皮,上面赫然刻着一个结痂了的大A。

没等南时反应过来,他就被淩空架起,任凭怎样喊叫辩解,也不能阻止自己像只牲畜一样被处分的事实。

开沐锋说过,这群蓝袍子神智不清,比起人,更像是执行机器。它们已经瞧见小豆芽肚皮上的A,哪怕南时是个B,也无法撤销行动指令。

南时被袍子下伸出的数条湿滑的肠子裹住身体,一路上天旋地转,蓝袍人不知疲倦地前进、前进,像最忠实的猎犬,力求将猎物以最鲜美的状态呈递给猎人。

南时在心中疯狂呼救,得到的却是长久的沉默。难道自己浑身的求生渴望不足以打动周云生一丝一毫吗?明明当初自己稍微激动一点,他都觉得“吵”,要求自己冷静!南时头朝下被束缚着,呜呜地哭了起来,泪水鼻涕倒流得满脸都是;抽泣声混杂在蓝袍子们前进的脚步声里,不足为道。

就在他心如死灰时,周云生颤抖的声音传来:

“开沐锋……断线了。”

第18章生死之间是痛的空间

南时被肠子们驾着擡到一个他从来没到过的大厅。这里装修简陋,水泥墙面和地面上布满斑驳的痕迹,与其粗暴的作用相衬。幽幽火光旁,红袍子露出的鹰鈎鼻因兴奋而发皱,他摩挲双手,神态自若地看着蓝袍子们进进出出。惊慌失措的人们被扔在地上,完整的求饶尚未说完,就被尖叉刺断音色,跌断成几个高亢而扭曲的音节。

南时也同那些人一样被对待;无论他先前的等级是什麽,到了这里,都只是血肉而已。周云生又喊叫了什麽,他已经记不清了,也没心思去注意了。

钢叉粗暴地刺进体内,卡进肋骨里一滞,稍用力便恢複了捅刺的频率。南时眼泪和血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流,但声音却很快就因肺部被扎破而先告死亡。他只剩下流血和流泪的本能了,他做不出除了呜咽和承受以外的动作了。

好痛啊——

痛像种子一样在他体内生根,生生地汲他的血向外破土生枝,四方生长的枝条穿透他残破不堪的身体,先穿破细胞,再穿透组织,再刺破器官,最后扎透皮肤,淋漓呼吸南时不再能呼吸到的空气。

……“不再能”吗?

南时又见到了莫尔斯,只短短一瞬,它饱含悲哀的注视,透过虚空降在南时遍体鳞伤的躯体上,再无所作为。于是南时活了,就像他从未死过那样。

南时,是个被死亡抛弃的人啊。

全身的血流干,不过浸染几平米的地,全身的白骨聚拢,不过撑满两手掌心。痛,却是深不见底的,每一根尚且存活的神经,都倒戈成了痛的共犯。

抛弃皮肤,抛弃器官,抛弃细胞。

但南时仍活着。

痛雨淅淅沥沥地落进他的每一丝生命里。

他呜咽到不能再发出一点音节了,每一根手指挣扎到流干希望了,也逃不过痛的雨滴落在身上。

好想……死啊。

南时被大雨淋漓浇灌得倒地不起。

雨幕里,响起远方故人的声音。

“……我在。”

南时在,苦痛在;周云生也在。于是每一滴雨都裂成两滴。

周云生像抹孤影立于雨中,成了兇案现场的唯一目击证人,同时也是受害者之一。

……

红袍子抽动鼻子,狠命吸着弥漫的腥味,陶醉地直翻眼睛。地上尸体堆叠成肉,角落仍有几个蓝袍子机械地穿刺,被红袍子一挥手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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