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觉来(2)
作者:无名的零
“那会有新的神吗?”
“会有的,世界未必需要神,但总会诞生新的神。”
南时说:“这样看来,神和人也没什麽两样啊。”周云生没作回複。
靠近出口时,南时看见远郊公路旁停着一辆破旧的公交车,车灯的冷光被厚实的植被割裂得粉碎。远远看去,漆黑的车窗上还贴着浅色的圆形贴纸,走近看才发现那是一张张人的脸皮。一人多高、头过大的锡兵人偶立在敞开的车门旁,伸手做索取状。
南时翻遍了身上的兜,身上除了一根做工精致,他不想舍弃的白润股骨之外,什麽都没有——于是他和锡兵握了个手,以示礼节。
锡兵上翻的白眼快速地向内转动几圈,黑瞳仁在南时身上聚焦一瞬。公交车内残破不堪,空无一人。除了两个座位以外,其他座位的车窗上都贴着大小不一、年龄各异的人的面皮。
各自落座后,车子缓慢发动。留在原地的锡兵身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向远行的车辆敬礼、举枪——鸣炮!
“砰!”
南时被震得耳鸣。
他头旁的玻璃突然如雪花般裂开,窗上的面皮发出凄厉惨叫,血液在凹凸不平的碎裂玻璃上蜿蜒流下,有些还渗了进来。
插曲过后,公交车在望不到头的公路上颠簸前行,栏杆上的把手有节律地左右摆动,搅匀了车厢内的沉默。
“还挺刺激的哈。”南时笑着说。他觉得这个梦很好,到处都是黑黝黝的,给人感觉回家一样。只要不再是被光追杀的梦,都是美梦,有着让他恨不得死在里面的崇高。
周云生说:“看来你适应得不错,但还是多加小心的好。”头上的把手摇动若干下后,他又说:“哪怕是结算的最后一刻,也要小心。无论多小心都不为过。”
南时笑眯眯地回头道谢,心想的却是:“还小心?好不容易不用受灼烧之苦,大笑还来不及。”要不是周云生在场,他能一直笑到脱力而睡着。
说话间,公交车驶进一条漆黑的隧道。等穿出隧道后,车窗上的人脸都消失了,其旁的座位上却平白多出许多人。这些人身子都裹着厚厚的衣服,消失的面皮则牢牢贴于一颗颗雪白头骨上。
但有一个座位是例外——南时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座位上,只是脚边多了一具面部血肉模糊的尸体,于是他往里坐了些。
与此同时,两排那本就暗淡的冷白灯光疯狂地闪烁,车子以破风的速度再次驶入隧道,黑暗吞噬一切。
车厢里热闹一些了。血肉碾压的声音与脚底仅隔着一层铁皮,道路也从未如此颠簸,车内多了丝血腥味。单薄的车厢被外界硬物敲得“咣咣”地响,有几处还凹了进来。
又跨过一个险些翻车的坎,两人都被结实地甩到地面上后,公车终于再度迎来平静。只是整个车身像从血池子里浸泡过一样。
而在车厢内,南时的座位底下漫出丝缕鲜血。
“哇啊——!”孩子啼哭的声音穿透空气,让离最近的南时一愣。
脸贴在地上往黑暗处看去,他探出一个浸透了血的襁褓,里面是一具烧焦的婴儿尸骸。那血就是像被无形的力拧着一样,从襁褓里源源不断地渗出。他把尸骸小心翼翼地取出,发现它缺了一只股骨。
周云生从后排走近,弯着腰细细观察南时手里的尸骸,说:“这是你需要答的一道题。”
南时诚恳地看进周云生的眼睛里,期待地问:“老师能否给点提示?”
周云生面色轻微泛红,不知是出于气恼还是别的什麽,声调也起伏不定:“这……这应当你自己来的,我只是陪同监督,你之后的考生也都没有人指导的。”
“我之后的考生也有人陪同监督吗?”
周云生面色恢複,说:“不是的,你是第一个考生,因为仪式惯例才需要陪同监督。”
“那正好啊!”南时笑得露出白牙,“在我之后,您都没机会‘指点’考生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于是周云生又脸上泛起红,抿嘴沉默着。
南时见状,不再强求,扫视一圈地板上慢渗的鲜血,听着车外哀哭似的风声,视线落回到手中这枯焦的婴骸,平静地说:“其实我也不着急继续,如果可以,想在这多待一会。”
周云生说:“你怎麽会这样想?”
南时于是说:“醒着太痛苦了,今天能来到这,肯定是上天终于可怜我了。”
周云生嘴上应着:“可是这里并不是什麽好来处,”眼睛却死盯着地上快蔓延至地板边缘的血液,“你……一路上没有找到什麽物件吗?或者是刚来到这时身上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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