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我觉来(12)

作者:无名的零


南时下定了决心,选择与帝斯一起前进。他此前的人生也好,莫尔斯莫名其妙的委托也好,都没有眼前的人实在地让他觉出活着的道理。哪怕帝斯真的是他痛苦的根源也好,帝斯同样也是他的蜜糖与药。这无疑不能说不是南时的幸运。

他们顶着风雪出发,没带任何马匹,互相搀扶着前进。黑夜模糊了彼此的轮廓,却也模糊了两颗心之间的距离。

“怎麽办,感觉越来越没有遗憾了。”帝斯轻轻笑着说。

“没有遗憾,不是好事吗?”

“有时候,执念是人存在的理由呀。”

“你也有这麽哲学的时候呀,”南时笑道,“我现在的执念……就是和你一起登上山顶。”

帝斯笑了,“我也是呢。”

半夜,南时靠在帝斯的身上睡着了。照常在梦里被光追逐,而他从逃亡中觉出些许乐趣来,甚至感觉那光都弱小几分。如今一切和以前不同了,南时不再是单纯为了逃亡而逃亡,他是向着梦醒,为了继续活着而迈开脚步。梦醒的地方,就是帝斯在的地方,有阳光照耀,有人需要他,盼望他,给予了他无条件的信任和保护。

太阳照常升起,是个晴天。帝斯才发现南时的项链不见了。南时将事情解释一遍后,帝斯说:“没事啦,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东西。”他们在山脚处堆了两个雪人,帝斯将自己的项链脱下,给较矮的雪人戴上,“嘿嘿,更像了吧?”

雪山上其实不止有雪狼。白桦林傲然挺立,雪松林苍翠欲滴。松鼠窜跳枝头,永远在为过冬準备食物,同时永远在过冬。雪兔在窝里又打出三条地道,错将路过的风听成了雪豹,而从雪堆里挺出一对白毛耳朵,颤抖着。至于雪豹,正三两成群地嬉闹呢。它们撞翻一个又一个雪堆,用背和脸蹭着大地,四脚朝天,露出毛发稀疏而柔软的肚皮,忽没注意被泼了一肚子的凉雪,被激得立马起身追赶早已跑远了的同伴。

“不知道春是什麽样的呢?”帝斯突然问。

“为什麽这麽说?”

“我没有见过春,我出生的时候是深秋,然后就一直下雪了。不过春天应该很美好吧?他们经常说‘春天到底什麽时候来啊’。”帝斯笑道。

“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眼前的冬。冬也可以生机勃勃,就像现在这样。我们继续向上爬吧,前面的风景一定更好。”

越向上爬,天空越显出湛蓝。南时拉住帝斯的手,一前一后,方便帝斯踩进南时的每一个脚印。帝斯觉得这样很好玩,并乐此不疲。太阳慢慢攀升至高空,南时擡头时已经觉得刺眼,但他仍感到兴奋,前方就是二人新生活的起点。

他们在黄昏时到达了顶峰。太阳尚未平西,但已经显出颓势。天边淡淡地发红。两人并排在山尖上坐着,像上一次一样。这一次,是南时靠在帝斯的肩头,揽住他的腰。帝斯的嘴角勾起笑。

南时的内心感慨万分。自己竟然从开始坚持到现在,这是他从来没预料过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听莫尔斯的话,对帝斯下手——同他一开始的计划一样,那麽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又为什麽会变成今天这样呢?他恍惚地疑惑。微风轻轻拂过脸庞,他有了丝头绪。一切就像这风一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理性无法计算出风的发生,更无法感知风的轻拂;而当风吹过时,让你为之动容,进而行动的,一直是心啊。他一直没有猜準过帝斯的想法,因为帝斯一直在用一颗真心同他交往,也是帝斯教会了他用真心交往。

“能遇见你,真好啊。”南时感慨道。

“哈哈,为什麽这麽说?”

“……你改变我很多,”南时憋红了脸,还是决定说出口,“教会我很多,原本我是个挺差劲的人,但是现在感觉自己有了……爱人和被爱的能力。”

帝斯低头微笑着,没有说话。

“咳,真的挺谢谢你……”南时眼睛盯着正前方,羞于稍微在余光里看见一点帝斯,“总之就是这样吧。”

“我可能没有你想得那样好。”

“不不,不管你认为自己是什麽样的人,你在我眼里都是最亮眼……最值得的存在,吧……咳咳,因为你给了我这样的安全感。”

帝斯的嘴笑着说:“我可能比你想得更自私。”

“没关系的呀,自私根本不算毛病,别因为这个苛责自己。”

“如果我明知道自己会离开,却还贪心地接近你,只为了让你记住我呢?”

南时愣住了,侧头看他,“这是什麽奇怪的真心话游戏吗?”

帝斯笑了,是南时从来没见过,此时也不知其内涵的笑容,“这是正在发生的事实。”他指向那轮硕大的夕阳,说:“太阳正在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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