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泉记得，他湿红的眼睛。

还记得，把刀拔出来，从他身体里喷溅出的红色。

一片一片的红色，好像红色玫瑰的花瓣，淩乱、崩裂，飘在空中。

他正在被红玫瑰花瓣淹没，被红色血液沾满所有伤口。

“小泉……”

柯泉忽然用尽力气，从他身下爬起来。

每动一下，都觉得自己在被撕裂，身体很沉，但他还是努力，努力挪动身体。

他看到手机就在桌子上，他要拿到。

刀也在起身的一瞬，被他丢远。章明栩没力气起身，持续的叠加的疼痛和沉重的情绪，让他没力气。

除此之外，或许，他就是想这样，想看柯泉会做什麽，因为柯泉有反应了。

柯泉拿到手机，只听声音，他就知道，柯泉在打120。

“柯泉”回来了。他的呼吸变得像在哭泣，他以为他原谅他了，因为他在救他。

“我是在救我自己。”挂断电话，柯泉说，“我不会让你那麽轻易就死。”

手机从手中滑落。柯泉闭上眼睛。

再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幸好，章明栩没有给他清洗。那些还在体内。这些都是证据。

在发生那件事之前，柯泉就知道，章明栩做的事情，如果定罪，也不会死刑，被判时间也不会很长。

你需要多少精神赔偿金？

你如果能想起来，是最有力的证据。

不管是心疼你的，还是害怕你的人，应该都不会愿意让你想起来。

柯泉还记得父母痛苦的神情。“爸。”他叫了他一声。

什麽东西被砸了。决断力强的男人，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让儿子想起来。理性上，必须要知道真相，必须要让伤害他儿子的人付出代价，但是感性上——你让他想起来，不是等于把他的伤口再次撕开吗？

晚上可能夜深人静，睡不着，他想起来了，所有事情就像电影一样在脑中播放。

为了避免遗忘，在社交平台小号开始写，写了很多。

因此也无所谓是公开还是私密，反正是小号。

白天就把事情都告诉他们了。

“我爸在法律方面人脉很广，不管是监狱还是精神病院都会让他关很长时间。”柯泉对牧行道，他的语气始终很平静，“也不会让我受任何影响，我没有任何责任，之后各种考试工作都不影响，也可以正常上学。”

正常……可能在医生那里，不太能正常上学吧。

在医院时，章明栩本来活着，他如果积极配合治疗，哪怕什麽都不做只是被动治疗，应该都能继续活下来。

但是，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见到柯泉了。

连□□上的接触都不再可能了。

“不要让他找别人！”

他大概是想起柯泉的话，想到柯泉将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跟很多男人x，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就不断发疯。

“小泉会找其他人……不行，他不能跟别人，他是我的！谁都不能碰他！”

他的疯狂极具有危害性。在把他送进监狱前，先把他送入精神病院吧——柯泉听柯政澍这样说。

然后，就听说他去世了。

很正常。

身体健康的人，都会因为情绪问题而死，何况他身体有重伤，又疯成那个样子。

“他死亡的事情就是这样。”柯泉顿了下，慢慢道，“你可以相信我说的话，也可以不相信。”

屋子里安静了。沉默，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

“……太危险了。”牧行开口，“你是怎麽那麽确信，那个时候章明栩不会把你杀掉？”

遭遇那种事后，一般人都认为他会乖乖听话了，没想到他……依然对章明栩说那种他得不到他的话，那种刺激章明栩的话。

“那可是个疯子，”牧行看着柯泉，情绪有些激动道，“说不定他会继续虐待你，把你杀掉，而不是自残……”

“没想到他会自残吗？”柯泉眼睛看着别处，“因为你不了解他。”

“……”

“我知道说那些话会让他做出自残的事情，我也知道他不会真对自己下狠手，我还知道……就算把他送进医院，他也不会好好治疗。”

柯泉忽然笑了。

“说是我杀了他，也没有错。”

他的目光转向牧行。

“因为我了解他。”

他的眼里没有笑意。

“可以预算得这麽準，我也太了解他了。”柯泉低下头，笑音也逐渐低落，“我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了解他……可是最后却利用我对他的了解，杀了他……”

“……柯泉。”

“我也会利用你。”柯泉硬声道，“就像那个时候，我是利用我对陈星然的了解，利用陈星然对我的关心，来对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