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野尾(36)

作者:朴西子


——对于一个运动员而言,他的脚废了。

但脚废了,好歹手不能废。

医生除了建议他不能再有剧烈运动外,还建议他如果生活暂时失去重心,那麽及时培养新的爱好是种不错的治疗方式,否则很可能还需要求助心理医生。

于是老妈很快给他找了个学乐器的,学得很出名的同龄人——据说只要有关音乐,他七零八碎什麽都会一点,人不爱钱,但很缺钱,性格也好,一打照面,就笑眯眯地,身处堆满别墅偏厅的乐器堆里,问他想跟着玩儿哪个。

程向南一瞥那浑身写满了“搞艺术”仨字的艺术生,没说什麽,点点头,面无表情活像恩準了似的允许那人住下。

当初答应,抱的是“哄哄亲妈”的心理状态,但学着学着,还真沉了点气性。

程向南在开始设想离开北川的前一天问他:“能问个问题不?”

那人点点头:“问。”

“你们学艺术的怎麽都一个样。”程向南说,“就不管什麽情况,穿的什麽,住在哪儿,家庭条件怎麽样,总能从你们身上感觉到一个穷字,非常的生机勃勃,充满生机。”

那人笑了。

“那肯定是比不过你。”他说,“死气沉沉的都很有种太子气。”

最后夏天结束之前,那人拿到了一笔不菲的酬劳,作为他舍身陪太子读书的辛苦费。

程向南对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稀松平常,怎麽也算不上讨厌他,可也不是亲近他,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因为这个同龄人的离开而感到不舍——事实上就连程向南自己也目不斜视,自觉情绪毫无波动地目送他离去。

唯有那个挑染了一头绿毛的艺术生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他一眼,接着轻轻点头,算作告别,仿佛有些遗憾,又像是刻意疏远地说:“我要走咯,再见。”

屋内遮光的窗帘被一把拉上,严严实实地,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程向南面无表情看着墙,看了一会儿,他闭上眼。

他始终不解,自己怎麽总是能把日子过得像局外人,既漫长难捱,又苦短无多。

可他的的确确又是做到了。

——与他真正想做到的事情截然相反,得到这个结果,他毫不费力,却也水到渠成。

第 17 章

程向南又生气了。

这个结论不难得出,本身陶玉是个善于观察的小同学,而程向南的情绪总是藏不住。

可藏不住情绪——或者说压根儿懒得藏匿情绪的人,大抵或多或少,都有自己处世的原则和方式。

本来按照惯性猜测,陶玉还以为在冷战了足足一个周末以后,他不会再送他上学,但第二天,他才醒,推开门发现程向南已经坐在了外面。

……好像是一夜没睡。

陶玉张了张嘴,很快就茫然地闭上。

他不知该说点什麽,就像他不知道离开前还好好的呢,程向南突然回来,又在不高兴什麽。

与此同时,程向南头痛欲裂,他其实很困,没想熬着,但昨天在床上躺到天亮,还没能睡着,这久违的失眠滋味让他硬是心里翻江倒海,乱七八糟地想着破事一气儿硬捱到天亮。

此刻见陶玉睡足了精神饱满,面色红润地走出房门。

程向南擡眼看他。

随即他很淡地笑了一下,站起身,随手拎起刚刚买好还热着的早餐袋走出家门。

“起晚了,先去洗漱,这些路上吃,不然上学该迟了。”

陶玉哦了一声,站着没动,看他这副哪哪都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很不正常的没事儿人样,心中发怵。

他茫然地想:“他怎,麽了?”

可是没有人会回答他的疑惑。

今天程向南一反常态地正常太过,正常得陶玉很是慌张,他坐在教室里,听讲台上老师心不在焉地照本宣科,也听同学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落伍好久的星座,满脑子却是想着程向南到底怎麽了。

虽然他常常很认真地纠正程向南身上那点不入俗世的傲慢无知清高气。

然而真等到了程向南行为得体,举止成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充盈着成年人的游刃有余,再也不为老不尊,还要小陶同学时常为他指点操心的那一天。

陶玉并不开心。

反而心中一惊,怕起程向南生气,他几乎是惴惴不安地反複问自己:“我是,是不是对,他,太、太不好啦……”

当日傍晚,程向南照例站在梧桐树下接他。

陶玉一脸讨好,隔着老远就摒弃羞涩,快步跑向程向南。

他一边跑,一边高高扬起手臂挥动着掌心捏着的成绩单,全班第一名的好成绩不仅让侧旁家长纷纷侧目,也让一脸倦容的程向南也露出些许笑意,只不过那真心实意流露出来的笑里,带着点说不出的疏离和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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