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就这麽想想。

瞪了还在眯眼傻乐的陶玉两眼，已经是全部。

这一小段插曲很快就结束了，程向南在自己的卧室门口停顿了一下，还是打开房门，把行李提了进去，接着侧身让陶玉先进屋休息一下，他去厨房切点水果倒点水，再看看有没有收拾得立刻就能住人的客房。

陶玉倒是一惯很好讲话。

程向南让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而且舟车劳顿，又在大堂里吹着空调等了太久，他这会儿脑袋晕乎乎的，程向南房间里的温度比室外和玄关都要来的让陶玉感到舒服。那种莫名的熟悉给了他一种安全感，就好像有什麽缺失太久的东西，被补回来。

进厨房时程母正倚靠在中台上喝水。

这个点还没休息，于她一贯的作息而言，算是意外。

程向南掩饰性地低头：“妈。”

“动作很快，”程母抿了口水，意有所指，“我都还没来得及吭声，你就把人往楼上带。”

“我没有。”

程向南觉得无言，老妈没明说，但明摆着这个“带”，不只是在描述他的动作。

而他确实也无话可说到失笑了。

这种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看似很合逻辑的揣测，实际既不尊重他，也不尊重她自己和程俨的家教，更不尊重在这段对话里被当作客体省略的那个“人”——也就是陶玉。

程向南对前者无所谓，对家教好坏也没什麽胜负心。

但起码他妈不能这麽想陶玉。

程向南原本疲于解释，也懒得跟别人辩解和剖析自己，他甚至懒到有点大义凛然地认为，被误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生存必然，误解别人则是他人的一种自由。

但这一次，他选择如实地再说一次。

“他叫陶玉，陶瓷的陶，王点玉。”程向南打开冰箱，拿出一盒蓝莓清洗，“前两年，我到了苏南。到的太赶，没地方住，是陶玉收留的我。”

“哦……没地方住，但有钱买车。”程母说。

程向南没有理会她。

“总之，陶玉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用一句话总结道，“你不能用你的思维去想所有人。这是家里，不是公司。他还很小，还在念书，来北川是上大学的。他不是你的员工。”

在短暂的交锋间，程母看看他，又看看。

没说什麽，只道：“其实你这麽大了，该有自己的房子了。”

“这个时候买房子不合适。”程向南垂下的睫毛盖住眼睛，他关上水龙头，说，“房价在高位，很快就要跌。”他说着，顿了一下，把早就想过的事开诚布公，“……而且没什麽必要，他开学了就会住进学校。你应该听爸说过的，他哥哥不太喜欢我。”

程向南一边说，一边把洗干净的蓝莓装进瓷盘。

然后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又取出一个芒果，抽刀削皮，动作利落又娴熟。

他沉默地切着，想了想，又说。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其实我也没想过他会来找我，所以没必要。”

诚然，这是一句完全没有因果关系的废话，用上“所以”这个词显得很没道理，放在过去会被有一定语言强迫症的程母纠正。

然而此刻，程母却抿着嘴没说话。

程向南敏感地感到奇怪，削完了皮，擡头看她。

程母没有与他对视。

她静了一会儿，放下水杯：“不是所有事情都要用投资的眼光来看的，房産在很久之前，就不属于我投资的範畴之内。”她边说着，往厨房外走去，顺手端走程向南洗好的蓝莓。

“有些事情要做，除了值得，还有适合。”程母说，“我只是觉得你到了该有自己房子的年纪。”

程向南沉默地听着。

几秒钟后，才问：“家里有能用的客房吗？”

“问周姐去。”程母敷衍地嘲讽道，“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程向南端着切好的芒果和重新去洗的蓝莓回房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拿水。

陶玉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失误，开心道谢，大口吃水果，这种反应会给切洗水果的人极大的满足感。程向南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终于确定帮助陶玉总能带给他的愉快感受没变。

吃饱喝足，陶玉也不觉得渴了。

他把用过的瓷盘叠在一起，接着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屁股小心地坐在床角一边，看上去很满足地擡头去看程向南：“所以，有……我可以住的，房、房间吗？”

程向南正想答没有，不过周姐现在收拾起来也快。

就听陶玉慢吞吞地，又问：“我刚刚，看见你妈——妈妈了。她是不是，很喜，欢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