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程向南其实是累了，所以看起来没有平常精神。事实上他这两年来，很少喝酒，尽力不抽，拜同性普遍的懒散放纵所赐，在同龄的男人堆里显得相当自控。

他自认皮肤状态良好，起码不至于在这时候露怯。

但陶玉一意孤行，在无处可藏的后座里，侧头将程向南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最终得出结论，认为他是变丑了。

“不过没，关系。”他倒很包容，“本来，你，也不一定，要、要靠脸吃饭。你在，上班。”

前座的代驾司机听见这话，没撑住，笑了一下。

程向南发誓他看见中央后视镜里，代驾司机探头探脑地瞄了他一眼。

程向南非常无奈。

但他还是更在意另一件事，因此实在没力气，跟自然得简直可怕的陶玉，讨论他“丑了没丑”的问题。

“你真的愿意住我家里？”

直到开口，程向南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点小心翼翼。

像是生怕陶玉错解，他甚至等不到回答，又补充说明一句：“我不是一个人住的。我跟我家里人住在一起。”

“啊。”

陶玉坐在他旁边，很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刚才实际是在没话找话，也是真的在安慰程向南——毕竟在过去的相处中，他不难察觉这个生活看似粗糙的男人，其实讲究又精致，对外貌有一定的要求和同等程度的自信。

陶玉觉得生活嘛，总是如此的。

你不能要求一个在写字楼里加班到这个点的人，还要保持着不工作时的精神状态，与超模明星一般的皮肤和体态。

这很不人道。

陶玉不会要求太多，更不会对重要的人苛刻至此。

所以他只是这麽看到了，就宽慰了一句，见程向南果然受伤，不想对此多提，便顺着话回答：“我，愿意啊。是你家里人有，什麽，不方便、便嘛？”

程向南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陶玉听到程向南这样的语气，擡头看了一眼代驾，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再问下句，只是道：“那，就好。因为我没有钱、钱了。北川，太贵，我的，钱，只够买机票。”

学校还没开学，他租不起房子，也住不起旅馆。

程向南顿了一下：“唔……是这样的，我知道。”

小区离CBD稍微有些距离，好在这个点的高架从不堵车。代驾下车之后，熟练地打开后备箱，取出小车，讨要好评。程向南最近一段时间都活得很善良，对这种随手可帮的小事，都很乐意。

闻言，他“嗯”了一声，掏出手机，解锁付款之后递给陶玉，示意他帮自己。

而程向南自己则站在代驾身侧，略弯了腰，单手提出陶玉不多的行李，另一只手随之合上了门。

两人很久没见，互相在彼此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这些年。

默契倒还充足。

陶玉拿着手机，低着头，严肃认真地编辑好评内容，闷着脑袋跟程向南一直往前走。这种无需多言的信任让程向南忽然没头没脑地心想，难怪陶路行会对他这麽聪明又讨人喜欢的弟弟这麽不放心。

也就是遇上自己了。

万一当时遇见个坏人呢？他也会这麽相信吗？

脑子里联想到陶玉被那个替代了自己的坏人骗，程向南莫名的就有点不高兴。他打开家门，甚至忘了放下行李，就这麽提着个箱子，在玄关处给陶玉找了双拖鞋换上，然后才带着人往里走去。

“你家，真大。”

陶玉像一只小猫一样，在陌生的地方，缺失了一点安全感，此刻正乖乖跟在程向南身后，小心打量。

这句说不上是写实还是赞美的话，让程向南有点不知道怎麽接话。

幸好沉默没有持续多少秒。

陶玉很快又说：“怪不得，一开始，你的脾气那、那麽大。”

程向南愕然。

一开始？

什麽一开始？

很快，他就在飞快回溯着片段的脑海中拨拢出陶玉所说的“一开始”。

他不禁气笑了。

“谁脾气大？”程向南扭过头，居高临下地睨了这个没良心的小结巴一眼，心想我在大街上摔瓶子欺负小学生那都是为了谁？全然没意识到这会儿，他已经彻底不见了最开始再见时的慌乱无措。

陶玉收回视线，笑眯眯的，没有说话。

程向南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逼问：“我脾气大？”

陶玉还不说话。

程向南盯着他瞪了两眼，也笑起来，心里轻嗤一下，心说，我还脾气大？我哪儿脾气大。怪不得你哥不让你跟陌生人说话，这麽识人不清，诬陷好人，也就是遇着自己了，换个人指不定得揍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