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塔纳托斯奉上花束(29)
作者:月既白
“他应该去麦田了。”曲南山还真想到了某个地方,“没有什麽遮挡物,最适合数星星。”
“数什麽?”梁进怔了一瞬,觉得荒唐的可笑,“牧羡慈?数星星?还是大半夜联系不上。”
梁进真笑了,开心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抡起拳头揍人。
“我之前和他讲过一个故事。”话说出口曲南山也觉得荒谬,“他今天下午找我又问了一遍那个故事,表情像是要确认有没有记错一样。”
“什麽故事。”
“是……是小时候听我爸讲的。”
“如果思念远方的人就在他出生的那晚数清楚有多少星星,从此每晚会在梦里见面。”
回忆里沙哑的声音变成割在心髒的伤口,曲南山从回忆里抽身,轻柔的最后一个和低哑的记忆同时落地。
梁进低头扶额,发出一声竭力压火的笑。
第 15 章
“他最好没这麽离谱。”
梁进仰头望天,今夜确实星空璀璨,又是……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内心隐约确定牧羡慈就是这麽离谱。
麦田在村头和另一个村子连接的道路两端,他们都差不多住在村尾了,梁进悄悄骂了一声“牧羡慈是麻烦精”,瞥向曲南山。
“能跑吗?”
曲南山犹豫了,梁进无所谓似的耸肩,语气轻飘:“时间有限,我要快点过去,你不能跟上我就回去睡吧。”
年轻力壮的男孩子即使再疏于锻炼也是体力旺盛的鼎盛时期,何况长跑一向是梁进的特长。
和城市半夜依然灯红酒绿不同,胭霞村的夜晚凄清低迷,惨白的路灯打在铺沙堆石凹凸不平的水泥路。
正是收割麦子的时节,村民会把麦粒平铺晒在地上。白天看着黄澄澄的,尤其是太阳一照金灿灿的惹人喜欢,到了半夜却很不方便。
半路有路灯坏了,三层楼高的房子挡住月亮,梁进跑得急又看不清路,脚低打滑摔在麦粒上。
麦粒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梁进疼得倒抽凉气才想起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因为摔倒的时候身体歪斜有了缓沖的机会,他没受什麽实质性的伤,就是膝盖红了,上面沾上几颗麦粒。
梁进拂落的时候腿上暂时留下了麦粒的印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村民好不容易铺好的麦粒被梁进一个跟头搅乱,梁进对着“案发现场”鞠躬道歉,满脸愧疚地絮叨,“我不是故意的,事出有因,见谅见谅。”
都怪牧羡慈!
梁进忍着疼继续往前跑,心里恶狠狠骂他:“你等着,真让我看见你在数星星我非得……”
……非得杀了他。
月光倾泻满地潭水,两排杨树投下扭曲的树影,窸窣蝉鸣显得寂静的空间更加死寂。
视线穿过每两棵树的树干,黑漆漆的坟墓伫立麦田,在成片稀疏的麦茬地中间,金黄的小麦地尤为惹眼,梁进很快就锁定了坐在地上的身影。
应该、应该是牧羡慈吧。
“天灵灵地灵灵阿弥陀佛阿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宙斯耶和华都保佑。”
听声音快哭出来了,梁进稍稍弯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眼珠子紧张兮兮乱瞟。
他刚走一步,后面跟着一句飘忽如风的声音喊他名字,还伴随着微弱的喘息。
“梁……梁进……”
“啊!!”
梁进袋鼠一样跳得又高又远,从路的右边跳到左边,差点就要跪了。
“曲……曲……曲……”梁进眼睛噙泪,吸了吸鼻子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能完整说出三个字,“曲南山?”
曲南山扶着粗砺的杨树树皮,背部佝偻,手掌按着胸口喘气,气息急促却轻。
梁进平複大起大落的心情,小步伐移向曲南山,走到他身边借着清淡月色才看清他额头渗出汗珠,嘴唇白得吓人。
梁进心跳空了半拍,明明自己担心得要死,却小声地问:“不是说你可以不用来吗?”
曲南山的呼吸比刚才稳了点,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害羞道:“他是好人,我不放心……不放心他。万一他没在这里,还得去其他地方找,多个人多份力量。”
曲南山说了一堆,梁进只听到了一句“他是好人”。
牧羡慈是好人?!
梁进简直是想放声大笑,他酸溜溜开口:“是吗,那你打头走。”
“嗯?”
“看那儿。”梁进朝坐在麦地的身影擡下巴,“说不準就是牧羡慈。”
其实是自己害怕吧。
曲南山想笑,但出于礼貌和维护梁进的面子忍住了,点头:“好的,你跟在我后面吧。”
梁进抱臂别过头,泰然自若地观赏星星,小眼神偷偷盯着曲南山,在他凹姿势的时间曲南山已经慢悠悠穿过两棵树干,梁进快步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