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后翻车了(148)
作者:白走
但他知道,这事一定与夺位之争脱不开干系。
伤了裴云之的有一人,那裴云之所伤的呢?
如裴云之这般的人一定很多吧,且还不如他这般尊贵,不如他这般多谋。
上位者争来夺去,下位者也为之付出性命。
如今这是刀浅,裴云之尚且存活。
若是刀深呢?
林落的呼吸骤然变得很轻,握着裴云之的手却力道变紧。
他问:“裴云之,家族真的很重要吗?”
名利、地位,真的很重要吗?
值得去付出性命的代价,只为维系家族,妄图以此长久无衰吗?
明明粗茶淡饭一生,也挺好的。
“如今官场非门阀世族子难以入内,如若不争斗,门楣衰落,便后世全绝。”
裴云之说:
“既已为世族,便不得脱身。”
没说重不重要,可林落心里知道了。
重要的。
若不重要,便无人会去争夺。
便也不会有草芥人命之事在门阀世族间屡见不鲜。
如今倾轧之下,跌落尘埃或无法上爬便注定寻常人若是一个不注意,便会死于上位者刀下,冤屈不能。
天下之势如此,无人能改,能改者不会愿改。
自己也是因世族获益之人,因林氏、因李茹远见获得学识入东隅书院求得閑云野鹤。
可非是人人都能如他,轻易买来昂贵的竹卷笔墨,日日研读临摹。
如山倾倒压来无力抵抗,林落忽喘了口气,松开了手。
虽同为世族子,但林落因并不在林氏主宅长大,也未曾去过湘青堂。
他自对林氏并未有太多牵挂,更不愿将一生用来维系林氏。
但他知道,裴云之会的。
身受其利太多,更需要绳其祖武光耀门庭。
他尚能脱身,裴云之不能。
*
自来建业那日一见稍许松快,过后裴云之便又匆忙了起来。
白日里裴云之忙于公务见不着人,不是外出就是在书房。
不欲去打扰,林落便在屋中看书。
府中有很多绝卷,甚至翻着,林落还在房中书架最底部找到了一卷游记。
其上笔墨有些稚嫩。
林落展开看了,才觉若说游记,也不算。
倒像是手记杂谈。
其上所书各地美景,又写学堂趣事,也有兵场心得,伴着途中颠簸心事,见水患横灾还记下一些医方与些许药材,后方还有小字叙说其药几度味苦云云。
笔者年岁不大,却所知颇多。
稚童还写曾见同龄孩童已在田中务农,借宿落脚之时孩童见他温书,眼切切,他便赠书一卷,还教其识字。
孩童极其聪颖,但他无法在此多做逗留。待回程时路过本想再教一二,却听孩童说竹卷被双亲换了银钱,用以度过田地干旱。
看到此,已是卷末。
最后一支简上小字书:他说,阿父告诉他,有一卷书、识几个字是无用的,他无法知晓更多的字,就算知晓了,也改变不了任何。
——能改变的。
稚嫩的笔迹在最后四字上初显锋利,林落看这笔势觉着有几分眼熟。
但也看不出太多。
待卷上系好放回,林落才觉已是日落。
此卷被裴云之放置书架最底部,想来是没看过几回的。
不得不说,林落觉着裴云之与自己的喜好着实相似。
屋内书架中的书卷除了兵卷外,他都觉着十分合胃口。
忽想起裴云之,林落记得其今日午间就回来了。
只是匆忙陪他用过午膳之后,便又去了书房。
瞧着此时还未到用晚膳的时辰,裴云之午时又未吃多少。
想了想,林落起身向膳房走去。
*
小雪后天暗得早,侍从在前方提灯照路,林落提着竹篮跟随。
书房小院中并无林木,便是连竹子都未曾有。
林落叩门得了应声后便踏入屋子,只见裴云之已然起身。
见是林落进来,裴云之上前轻轻将他拥住。
“怎麽来了?”
“做了碟糕点,想给你尝尝。”
闻言退开了些,将林落牵至屋中软塌上坐下。
裴云之看着林落将竹篮中的糕点端出,忽然眼含笑。
他问:“落落先前不是说不好做这些麽?”
邺水那日的话如今被他翻出来说,惹林落脸微红。
嗔去一眼,林落道:“你不吃算了。”
说着,作势就要将糕点重新放回竹篮。
“吃。”眼中笑意渐浓,裴云之自林落手中又接过糕点,放置桌案上。
松风水月的人一笑,便化了方才眸中寒潭古冰,只剩清华朗润。
倒了些冷茶,吃了两块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