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谈察觉到了那手铐正在收缩蓄力，于是吞了口唾沫，如实招待：“天上。”

老人愣了愣，随机轻笑：“你可有欺过天？”

殷司谈不声不吭，沉思。

好端端，问的什麽？

老人依然那样微笑，眯起一对儿皱巴巴眼瞧他。不过显然，殷司谈压根儿记不住小时候发生的事儿，若真叫他辩出个俏皮话，是没什麽可参考的。

老人语气密切，逐渐加速。搞得殷司谈紧张地说不出口。

屋外作怪，风如哮愈急，直接撕扯千里开外，三尺红台上，鬼戏子的传唱。

灯火通明处，反射下一层层铺天盖地的豔红色。来往鬼魅不绝，样貌横竖撇捺样样都有，千奇百怪。

例如一些断胳膊断腿的，为了所想的事情也要爬来，多数习以为常，也更有奇葩断了肠子、一分为二，五官扭曲的，也不影响它们个个戏耍。闹翻了天。

“今日是不是大人回来啦？”

大街鬼怪嚷嚷咧咧，长长通往不知何处。

“你听谁说的？”另一个邪祟整个下庭撇的好像错位了，“咱们大人可是日理万机!况且谁会找一处连脚趾都搁不下的地方？还得自己开幻境……”

议论纷纷，嬉笑怒骂。

不知那金碧辉煌的高位上，能有胆坐上着背影是谁。帘后，满盏贵樽如花瓣被男人撚起。他半倚，雪亮的浅蓝眼瞳如钻石散发锋芒。

“你不敢说你不在乎。”甜甜的声平淡道，女孩媚眼如丝，爬起附身，凑去瞥了眼目八斗的酒盏——又看了眼这仿佛烂如醉泥，晃蕩的背影，直至消失。

“……”

那里面、显然是水。

这货是真会装。

“东西坏了？这倒是不确定……”老人摸索着下巴，笑了，“是啊，谁能破坏这种黑市才有的奇世异宝，对吧？”

殷司谈第一反应不是急着解手铐，前些天单暮的经遇导致他对黑市一词极为敏感，遂反问：“这里黑市开在何地？”

老人这才仰起头，他神色慈和，走到殷司谈眼跟前：“我叫药先尝……”

仿佛一刻静止。

殷司谈瞳孔一定，如涟漪又泛开——他觉得自己脑中有什麽迸涌而出！

音未落，本就摇摇欲坠的门猛地被踹开，飞倒在地上，随后一只冰凉的大手匆匆拉过殷司谈！

丝毫没有想到，殷司谈强迫清醒了不少，身子还是本能地躲。

目八斗一身酒味，气势汹汹挡在殷司谈面前，往后一把护住他，突然一笑，表情可怖：“先生。”

“好久不见。”

“最近如何？”药先尝一脸平静，露出满眼特别的虚芒，他嘴角上扬，“大人。”

大人？

殷司谈若有所思。不过感觉这俩还得唠上个天长地久，他大脑开始被邪怨侵蚀了。此地不宜久留。

殷司谈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擡起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不听一枚字音，只是一个劲后退，贴到墙根，胸膛上下起伏，深吸一口口的空气。他如个疯子般，身体止不住地摇来摇去，满脸惊慌与抗拒。

“目八斗？”

目八斗听到声音迅速回头，眼睛好巧不巧正撞见殷司谈头发披落肩上，无力地垂着头，单手解着布扣，他难耐的双颊隐约浮出潮红，嘴里轻声呼唤：“目……”

二人僵持，但眼波早已流转。

目八斗愣愣搂过殷司谈，张大了眸子细细盯着他唇上痣，不由得缓缓亲吻他发鬓，嗅他脖颈，暧昧地低音道:“仙师怎麽这麽会演啊？”

殷司谈豁出去了，他抓住目八斗过来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似乎在作以警告，随后舔舔唇角，窝在目八斗怀里：“带我走。”

咚、咚。

那对蓝眼瞳中唯一闪现的倒影，再回味多少次，还是会随心跳声震住。

药先尝看着目八斗轻轻抱起殷司谈，一脸早有预料，又惊奇地微微张嘴，他摸摸自己下颚，似乎心道无语。

“知道草在哪儿了？殷司谈。”药先尝道，“你不知道，为什麽目八斗会知道？”

“他不是第一次下来。”

“他在此地待了许久。”

“或许，他想囚禁谁也说不定。”说到这时，目八斗视线一暗，药先尝一眼看破，咂咂嘴，“所以，我劝你别猜这家伙的心思。”

殷司谈信息量略大，他一遍沉思，背过的身影一边肯定道：“你认识我。”

药先尝黑下脸，下一刻的哈哈大笑回蕩屋里的每个角落，瘆人极了：“你心简直比以前还黑，算我上辈子欠你……”

殷司谈举手，一把握柄，唤出乜白：“小孩儿还我。”

药先尝只打了个响指，小孩儿眼皮乖乖一睁：“本该就是你的，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