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八斗沉思片刻，道：“仙师可曾有听闻‘玺昆千上泽’？”

殷司谈品了品：“此名有福至心灵，可是舞谱？”

目八斗道：“是，驱邪之舞，每个细节对舞者都有极大要求，少十年功底、难登场。”

“原是如此……”殷司谈擡眸又问，“那舞姬的舞，一共几场？”

“三场。”烛火惺忪，飘忽到目八斗脸颊，他眼珠一转，移向殷司谈，笑道，“仙师，我们到了，这里就是祝川楼。”

瓦黛高嵌，周围满满当当铺着火红，一律的颜色照亮了整条街。

昏黄的光影晃来晃去，时不时徘徊到男人脸上挂着的獠牙面具，阴暗处身影被拉长，直奔花纹墙壁，映去一片繁杂的黑。

“少爷，你方才去哪儿了？”

楚亿卿白了他一眼，软趴趴枕到长案上，长叹一声拉远尾音：“李缘川啊李缘川……”

“不是说你，是我看你老大不小的份儿上，摸着良心劝劝你。”楚亿卿现在只要一听这姓李的那强势语调就一股反胃劲儿，不免也愁起了眉，眼珠更是翻了个底朝天，“劝你别目中无人，我谅解你这个年龄段母爱泛滥，但我寻思，你他妈是一男的啊，盯我盯这麽紧干什麽？实在无聊的话不如多算算自己还能活多久，别学着当我爹，你也知道，他就是没料到自己那麽早入土才——”

“少爷，你怎能这麽说？”李缘川此时话语早覆薄冰，几乎是楚亿卿每说一个字就碎裂一点儿，“我从未如此想，只是天色尚晚，心中挂念你。”

楚亿卿被逗笑了，他半俯身缓缓凑近李缘川，伸指勾走那吓人的面具，还满脸嫌弃地绕在指尖转圈儿：“别满嘴放屁，你戴这麽个狗看了都要叫两声的破玩意儿，分明是想吓死人。”

祥云九霄衬凤舞

祝川楼规模不小，日夜张灯结彩、倩影窈窕，上下共分五层，层层华丽迥异，里外是由楼主一人打扮，所以再缭乱也井然有序。可惜楼主这人行迹诡辩，连掌柜的都未谋他尊容，道是日理万机，一心云游各地，无心着家，就这样，人是给浪丢了，生死未蔔，影是走哪住哪，便把祝川楼遍了各地。

翌日清晨，也不知是谁将舞姬一事漏了风声，惹来一窝蜂的人上蹿下跳，求一面之缘，嗡嗡不停，却没闹到半柱香，天色忽然大变，地底恶鬼碾着煞气钻出，这下好了，谁不是第一次切身处地看这修罗场面？于是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跑带爬。

虽无人受伤，但想都不必想，殷司谈笃定了是禁术使然，而且都使到自己头顶儿上了。

“唉，最近这世道还真不尽人意啊，我听邪祟未破前，第一个没了的那富商，好像以前还虐待过小孩儿，往口里塞猪食、木棒砸到皮开肉绽、里外是没一处能看的。死相惨之又惨……”

“不是我说，虽然劲爆……你倒真会挑饭点儿说话。”桌前的人眉峰惊讶地扬起，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也顾不上嚼饭了，摇头惋叹，“看来，那富商也算罪有应得。”

祝川楼仅供人居住，不是餐厅也非商铺，白日自然不同夜里开的火热，三两人影皆是各忙各的，安静的很。殷司谈靠在柱子旁，一字不落听着对话。

非他质疑，邪祟掌握禁术，确实无恙于母猪上树，这麽不切实际的谬论，简直多想一秒都算大题小做。

“仙师。”红木台阶轻踏声涌来，殷司谈寻声擡眸，只见目八斗正缓缓移来，走向自己，“她在二楼书房，那里不算隐蔽，要我带您过去吗？”

殷司谈一笑：“目八斗，你已经帮了我好多忙了，这点小事儿就不必再麻烦了。”

楼间满共没几步台阶，走到一半，却不知怎的，回首望去目八斗，恰恰撞见了他仰头凝视这边，眼神竟有股说不出的茫然。

须臾，那双空灵的蓝瞳还未来得及反应，着眼就见殷司谈用口型比了两字。

“等我。”

刚迈二楼，一股淡雅的香便横沖袭面，此味道神似目八斗身上的木香，但仔细一嗅，却还掺些呛鼻，殷司谈扶过木栏上的斑驳纹路，摸着味儿寻，才忽见一处格外宽大的门框。

书房坐落于两排客房中央，周围布满富丽堂皇的仿真品，僞的极其精致，或凤或凰、或各类景秀，都迎光借生机，宁静致远、明亮阔敞。

“云天闻影，玉树见叶，弥觞醉颜，遇阜盼乐。”语吐珠玑，少女温婉的嗓音飘来，举止翩翩，裙纱烁烁，她搁置下手里捧着的书，纤睫微翘，上下一扫殷司谈，两眼泛光，嫣然一笑，“小女子单暮，真未曾想，这烟火之地竟会笔添薄凉，怪自己见识浅短，公子非神仙一谪，也远超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