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12)

作者:昼长川


那是一种自信的外延。

张云岫心中暗暗赞叹。

上面这个推论也是他观察了很多同学的状态,包括他自己,才得出的。

语文英语是强项,渐渐拽起数理化,最后所有科目踢里秃噜全都能给拽起来。

黄思源政治上的天赋像是一针强心剂,让张云岫从头到脚热血沸腾,继续趴桌子奋战下一章。

两颗脑袋在昏暗的房间里一低一高,几乎没怎么变过位置,就这样,一直持续至深夜。

张云岫头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脑瓜子里都嗡嗡的,一个是写数学写的,一个是被黄思源政治上神一样的正确率给震的,这货不仅仅是第一课时错一个的问题,往后连着几个课时几乎都是全对的!

张云岫觉得梦里面都有人在给自己嘚嘚各种各样的原理方法论。

第二天早上醒了,也回味过来了。

黄思源恍恍惚惚从床另一头坐起来,脑瓜子还没跟上身体的步伐呢,就被人猛地掐住脸颊两边。

他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张凶神恶煞的大脸近在眼前,嘴里还在问候:“早上好啊黄思源——说!什么时候看的政治!!”

张云岫从来没露出过这么狰狞的表情,黄思源本来迷糊着的神经瞬间吓绷直了都,腾打开钳制自己脸蛋的双手,蹭蹭窜出去好远:“你你,你要干啥你……”

张云岫脸上佯装的表情消失了,恢复了平日的正常平淡。

他从床上掫(翻)下去,一边摸黑找鞋一边冲黄思源招呼:“没事儿——下来了,一会儿吃早饭。”

黄思源坐在昏暗里愣了会儿神。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错过了一个窥视到张云岫真实那一面的机会。

嗐,无所谓。

被子外面到底是太冷,黄思源埋在被子里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慢腾腾从里面拱出来。

冬日的假期,倘若时常窝在家中,就会发现时间过得异常的快。

但并不妨碍张云岫边复习预习边拽着黄思源一块儿行动。

合上选修二课本最后一页,张云岫如释重负般搓搓手:“行了,这些大块儿整好,接下来你自己有搞不明白的先攒着,开了学咱问老师去。”

黄思源敲敲自己的脑袋,然后点了点头。

是夜。

进入二月,冬天的温度不增反减,夜里面更是毫无“五九”该有的状态,小风嗖嗖从窗户缝直门儿往里灌,哇冷。

预习也搞定,算是了却张云岫心头大患。

开学以后的进度会飞也似成指数增长,夹生饭更是会只多不少,他只企盼自己能忘得慢一些,巩固得牢靠点儿。

对别人他是不知道,但于他,哦对,还有那姓黄的而言,学习的过程与结果,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没有社会经验,没有技术,没有文凭,没有支持,更没有什么“后台”一说,自己创业绝无可能,远走他乡更是天方夜谭。

偶尔抬头仰望郊野的星空,张云岫心里就会蓦然一惊,生活在大千世界,自己不过尘埃尔尔。

可尘埃不努力让自己扬起来,最终的归宿也只有灰土一抔。

……

夜里终于得了闲空,张云岫从落灰的不知哪个角落捞出来一袋子茶叶,上面的年份已经模糊难辨,不知在保质期范围内还是已经过期。

拉开屋子与小阳台之间相隔的窗帘,半落地式的窗外,依稀可见几颗星星,垂落在遥远地平线。

公寓建设在一个范围广阔的公园边上,前两日又一场新雪落下,给园中枯败的草木再披上了一层朦胧银纱。

夜空是深沉的暗蓝,亘古不变的遥远。

张云岫把家里两把椅子拖到小阳台边上,直起腰扑扑手,望向窗外昏黑与暗蓝糅杂在一起的夜色,心里说不出的宁静安谧。

很有氛围。

去厨房简单清洗了茶叶,张云岫拿平时吃饭的碗,随便抓了些许茶叶扔进去,开水一冲,一股幽香便争先恐后从碗里扑出。

他把碗摆在阳台往里凸起的小台子上,一转头,黄思源不知何时从屋子里出来了。

张云岫索性坐下,嘴上招呼:“坐这休息会儿。”

黄思源在黑暗里沉默着,慢吞吞走到阳台边坐下。

两个人一个瘫坐椅上静待茶水温凉,一个认认真真凝视夜景,屋子里只能听到钟表秒针挪移的声响,倒有种奇妙的和谐。

两人都懒得开口,他们深知最近为了“恶补”遭受的罪过。

夜更深,于是稀疏的星更加璀璨耀眼,暗蓝的夜幕中,流转着它们莫测的光辉。

一室昏暗。

袅袅茶香悄无声息包围着阳台这一隅空间。

坐在阳台一头的人毫无预兆地开了口。

“十月初,河道那天晚上。”

“……”

“你说的那个人,是你吧。”

“……”

被问话的人并不答,只是端着自己的那只碗慢悠悠地吹。

先开头的却不依不饶起来。

“是吧。”

“……”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张云岫没有喜欢给别人讲述他人苦难小故事的恶俗喜好,也并没有太多分享自己的欲望,遂依旧不答。

黄思源坚持良久,也没得到回音,于是开始自顾自把话说下去。

“很多年前的时候我遇见过一个……”

八年前。

这是一个距离如今的他们已经极其遥远的时间点,远到张云岫都已经忘了城市那些过去年月里的模糊建筑,自己那些如破碎梦境般的经历。

黄思源当年同样是住在城中村的,不过多年前的心境与环境照比今朝却有着天翻地覆的不同。

他还能牵着妈妈的手,时不时转头看爸爸不远不近缀在他们身后,于是走在那些或坑洼或肮脏的小道上,也就不觉厌恶与恐惧。

记忆被时光流水一日日冲刷,再次提及自然早不复当年清晰,模糊的音容笑貌,模糊的社会背景,却为一块儿罕见的鲜明铺陈了背景。

八年前的冬天与现在并不相同。

雪下得厚,气候奇寒。

黄思源对冬天尤为突出的回忆,就定格在那年冬天那场可以把他半个身都埋进去的大雪里。

城中村家家户户被大雪覆盖,隔日黄昏,这场声势浩大的雪才算进入尾声。

年幼的小孩儿如同泥鳅,在雪里钻啊钻,埋好好,等别人走到跟前儿来,噌往起一站,吓人一大跳同时自个儿脖领子里进一圈雪。

黄思源被冻得一激灵,等被吓那人反过味儿来佯装追逐并笑骂,他已经拽着另一个小伙伴儿逃之夭夭了。

童年的光影揉碎在嬉笑与跑动声里,黄思源后续跑得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于是成了小伙伴拉着他往前冲,直冲出城中村,到外头的大道上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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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爆炒(哗哗哗)!

第10章 旧日

“停!!樊——云——海——!”黄思源吸了口冷风继续嚎,“跑不——动了——”

樊云海也听话,就着冰地打了个滑,稳稳停下来。

他转过身把黄思源脑瓜上的雪和衣领子上的通通掸了掸,打理一番,喘着气问:“来大道了——想去哪?”

黄思源年龄比他小四岁,气势却不弱,短胳膊一扬,声音还挺响亮:“遛弯!”

樊云海把手往对方头上一呼撸:“咱俩可别再跑了啊,这路溜儿光的,小心杵!”

两人一个小学生一个初中生,赶上作业留得并不多且父母并不严管的假期,外出随便晃荡已是常事,每每太阳落山很久之后,他们的夜游才刚刚开始。

今天也不例外。

两人大多时候,都会绕着城中村外围的池兰路走上长长的一圈。

然而今天刚走了一半,樊云海的脸色就开始有些不对头。

黄思源全心全意边走边玩雪,哪里知道刚跟他一块儿齐心一致的老六已经叛变了。

于是,突然,手被牵起,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始作俑者开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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