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49)

作者:鸦无渡


吃了个温柔的闭门羹,费慎玩世不恭的表情淡去。

眉宇间凭空多了几分旁观者的冷静与淡漠,犹如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完全不似刚才调笑的模样。

深深看一眼房门,他不疾不徐回了自己房间。

“什么?!真的假的?”

骄阳之下,广袤的绿色水田里,何潭一惊一乍险些闪了腰,连忙抓住身边的人站稳。

“你再说一遍,快点!”

谢掩风挥开他,弯下腰,将一簇秧苗熟练地插入水田中,冷淡道:“你聋了?”

“我这不是高兴嘛,”何潭作势要揍他,随即又得意洋洋道,“老大让我去尤州抓人,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本人能力的肯定,像你就没有这个机会。谢掩风啊谢掩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好好在郁南镇待着吧!养猪种田才是你的最终归宿,而我,何潭何大爷,即将成为太平洋洲际最风光的男人。”

谢掩风破天荒没和他反着来,附和道:“是,你自由了,恭喜。”

何潭显摆地哼起歌,手里秧苗一簇簇欢快地插进田中,心情极其愉悦,丁点也感觉不到干活的痛苦了。

他十分利索地插好两竖排,平时比他快许多的谢掩风,今天却磨磨蹭蹭,半天也没赶上速度。

回头一看,竟然还在原地发呆。

何潭艰难地踩着软泥挪回去,撞了下对方肩膀:“哎!干嘛呢,让太阳晒傻了啊?”

谢掩风拉回思绪,一声不吭埋头干活,但动作依然很慢。

何潭扯动头顶的遮阳草帽,眯了眯眼,自以为识破了这人的阴险诡计,义正言辞地谴责。

“行啊谢掩风,你小子好歹毒的心思,故意的吧干这么慢,那么多苗都想留给我一个人?干完老子腰都会废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好歹我俩也算是共事了三年,就算我现在——”

谢掩风冷不丁直起腰,面容阴云密布,一动不动凝视眼前人。

“你说够了没?”

叽叽歪歪的话音戛然而止,何潭微愣几秒,呵了声不服道:“我说两句怎么了?你故意偷懒还不让人说?”

谢掩风眉头一拧,忽然握住自己左小臂,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见状,何潭眼神凌厉一瞬,也跟着正色:“是不是有人闯进来了?”

谢掩风未答,展开芯片虚拟屏,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他沉声吩咐:“用麻醉枪打晕,我马上过来。”

匆匆关掉通讯,谢掩风一脚连泥带水拔出水田,迅速上岸,直接光脚着地赶往目的地。

何潭在后面喊了几声,前面人跟聋了似的,一句没听见。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洗脚了,拎起两人的鞋子飞快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了一座陡峭的碎石山附近。

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破布似的丢在山脚处。

鼻青脸肿多处挂彩,浑身皮开肉绽,正处于昏迷不醒、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状态。

左右守了两个身穿迷彩作战服的人,怀里抱着枪械武器,十分冷酷无情的样子。

瞥见地上的倒霉蛋,何潭于心不忍,批评起那两位迷彩服。

“你俩下手也太重了,打成这样都不让人死,还不如一枪崩了呢。”

迷彩服们很无辜:“别冤枉人啊,他是被人从山上绑着丢下来的,摔下来就这样了,麻醉枪都没机会用上。”

迎着刺眼的烈日,谢掩风仰头,望向高耸入云的碎石山顶。

此处原本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伫立着许多高楼大厦,建造了一条又一条康庄大道,是城市富庶的一隅。

可经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后,繁华的建筑被摧毁成残垣断壁,再历经无数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淋,庞大的废墟变为了如今所谓的“碎石山”。

碎石山极为险峻,形似断崖,平素鲜少有人途经。

因此也就无人知晓,这一道浑然天成的屏障,是郁南镇数道“门”里的其中一扇。

今日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闯进来。

只是看目前情况,多半也活不成了。

谢掩风目光下移,自动忽视何潭聒噪的说话声,专注盯着地上来历不明的男人。

男人一身灰扑扑的衣衫,从头到脚被划破了数道口子,衣服里淤青或鲜红的皮肉若隐若现。

他肤色黝黑干燥,身材形如枯槁,已经瘦得有些不正常。

头发长到了耳后,发丝凌乱地铺洒在脸上,叫人瞧不清模样。

谢掩风眼神忽地一厉,捡起地上一根小树棍,挑开了男人脸上的头发。

对方五官霎时完整暴露了出来,说不上好看与否,因为已经瘦脱了相。

与之一同被暴露的,还有脸颊周围,几个正在溃烂流脓的烂疮。

另三人的说话声不自觉停了,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何潭凝视那可怕的烂疮,神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了起来。

第31章 识破

接到消息时,邵揽余正和费慎待在一起。

那小子闲来没事,大清早光着膀子绕别院周围跑了十几公里,跑完又接着在后山倒立。

邵揽余正好起早了,索性坐在后山一方石凳上,边喝茶边看费慎锻炼,没事还替对方数两个数,惬意得不行。

当得知有外来者闯进郁南镇,邵揽余搁下喝了半杯的茶,喊上费慎一起过去。

费慎顶着一脑门汗,用喝剩的纯净水随便冲了冲身上的汗,穿好衣服什么也没问,充当一位合格的贴身保镖,跟着邵揽余走了。

两人不紧不慢到了碎石山,那位摔成昏迷的男人依旧不见清醒,但也没有立刻翘辫子。

以防万一,谢掩风用布条将他眼睛遮了起来。

不过邵揽余还是凭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在雾镇碰见的那个灰衣男。

“老大,这人不会就是你要我找的那个吧?”何潭歪打正着问对了。

邵揽余应声:“他自己送上门,你省事了。”

何潭颇觉遗憾,原本还想趁此机会大展身手的,说不定他顺便就把那条贩.毒线也给揪出来了呢。

谢掩风蹙着的眉始终不见舒展,昨天还在说这件事,今天关键人物就主动出现了。

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如此过份的巧合,想不让人怀疑都难。

邵揽余似乎却并不为此困扰,吩咐道:“送去审讯室,把医生喊来。”

听见“审讯室”三字,费慎动作有了明显的停顿,脸上神情一凝,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平常。

那两位迷彩服在邵揽余到来之前,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何潭任劳任怨担起了人行担架的责任,扛着地上的男人去审讯室。

谢掩风脱下自己外套,将男人连头罩住,闷声不响跟在旁边。

邵揽余对费慎偏头示意:“走吧,一块儿过去。”

前面两人行路速度快,距离不一会儿就被拉长,离这边渐行渐远。

费慎陪邵揽余安静走了会儿,兜兜转转,终是问出了盘桓在心里几天的疑问。

“这个郁南镇……是你的?”

他罕见地有了几分踟躇,将“你在守护郁南镇”这句话,换成了“是你的”三个字。

守护这个词安在邵揽余身上,貌似有点不切实际,也天真过度了。

邵揽余的回答在预料之中,他道:“以前是别人的,我抢了过来,也可以说是我的。”

费慎目光弥留片刻,选择缄口不言,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对方曾经的话语。

——你怎么确定, 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审讯室位于碎石山附近,说是审讯室,其实就是一间独立的全封闭房屋。

房屋一分为二,一半是关押区,设置了密码锁与不透光玻璃墙。玻璃墙单面静音,如若不打开通讯器,里边人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另一半则是用来给审讯人问话或休息的。

何潭将男人扔进关押区,探了探颈动脉,脉搏微弱但还活着,谢掩风则马不停蹄去通知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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