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15)

作者:鸦无渡


费慎注视那几行字,将通讯关掉,重新蒙头睡起了大觉。

回笼觉睡到中午,起床热了个“早饭”吃,费慎才不紧不慢走出家门。

今日天气转凉,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他不太想开车,将外套自带的兜帽戴上,徒步朝电车站台走去。

科谟位于北方,常年难得下几次雨,大家都没有带伞的习惯,站台里挤满了躲雨的人。

费慎站在最边上,查看通讯消息,总共十几条,其中有十条是卢通的提醒和催促,生怕他迟到耽误了时间。

手指屈尊降贵一动,弹了个“哦”回去。

电车达到站台,没选择和大家挤,费慎等到最后一个上车。

狭小的空间塞满了人,黑压压的却异常静谧,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麻木。

而今什么都靠争抢的时代,没人有多余的心思停下来留意风景。

电车中间设置了横式投屏,滚动着一条又一条新闻推送。

费慎随意扫了眼,看见“首领费兆兴病情不明,正在秘密疗养”一句话,眼神未见停顿,事不关己般收了回去。

他抬起手臂,拂掉了肩上残留的雨滴。

到达公司,刚好下午三点整。

没碰见小队其他人,应该都回自己家了,费慎赶到卢通办公室门口,依旧不敲门,径自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是卢通,手中拿着盒茶叶,绘声绘色向自己对面的人介绍,跟做什么诈骗推销似的。

对面是个年轻男人,年龄看上去不超过三十,一身老练圆滑的气质,带着礼貌笑容倾听卢通自卖自夸。

开门声一响,两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扭头看向这边。

卢通横了来人一眼,将适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这盒茶叶十分具有收藏价值,还拜托秦先生交给……那位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看着眼前哪哪都小家子气的老板,费慎打心底觉得丢脸,差点没忍住掉头走人。

但是那位“秦先生”,却不得不让他站住了脚步。

秦一舟无视掉卢通的茶叶,视线投向费慎,问道:“想必这位就是kin本人了?”

不待费慎开口,他直接迎上前,十分有礼节地率先伸出右手。

“您好,久闻盛名,敝人姓秦,全名秦一舟。”

费慎眉毛微扬,坦然接受了对方的示好,象征性握了握:“秦先生好。”

这边氛围和谐,那边卢通尴尬地放下了无人问津的茶叶,摆出笑脸招呼:“秦先生坐吧,别客气,坐下说。”

两人依言落座,都离卢通有些距离,卢通脸色瞬间精彩起来。

仿佛一见如故的知己,秦一舟热络又不失分寸地同费慎聊起天。

言语中既不说明自己真正的来意,也闭口不提违约金的事,好像只是单纯来唠嗑的。

费慎不露声色,偶尔点头回应,开口应付两句。

双方一来一回的闲扯,看起来交谈甚欢,实际上半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说,纯粹白聊。

卢通插不上嘴,酝酿许久终于找到机会,迫不及待说:“秦先生,您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咱们早点进入正题吧?”

秦一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哎哟,看我这什么破记性,差点忘了重要事,真是多谢卢总提醒。可能是因为K先生,太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位朋友了,所以忍不住多聊了几句,抱歉抱歉。”

费慎无动于衷笑笑:“叫kin就行。”

秦一舟面容和善,眼神里却藏着探究,暗自端详面前肩宽腿长的男人。

费慎大大方方任由他看,还特意问了句:“秦先生又想起你那位朋友了?”

“那倒没有,”秦一舟感叹似的说,“只不过觉得……K先生真是一表人才。”

费慎谦虚说:“过奖。”

卢通不明就里,没懂他俩在打什么哑谜,神情欲言又止:“那个……”

“冒昧问一句,”秦一舟出声打断了他,“K先生现在最高佣金是多少?”

卢通正想回答,话到嘴边又被费慎堵住了。

“没上限,看我心情。”他说。

秦一舟放出筹码:“三亿。”

费慎哂笑,堂而皇之表达出不屑的意思。

秦一舟面色自若,将话补充完:“我们先生想亲自见您,三亿,只买一个见面的机会,至于后续完成任务的钱——”

他离开会客沙发,整理有些发皱的衣面,“就看K先生的意愿了。”

语毕,秦一舟冲傻了的卢通颔首示意:“今天就先聊到这,我还有事,失陪了。”

步子才迈开,一条休闲裤裹住的长腿,横过来拦住了去路。

费慎偏头,嘴角是不明意味的笑,状若无辜问。

“你们那位先生的脑袋,好像也挺值钱的,你觉得,我会不会更想要他的命?”

秦一舟沉默着,侧目与他对视。

卢通面色紧绷,心瞬间吊了起来,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来一棒槌,好好的胡说八道什么!

“开个玩笑,”费慎移开腿,踩在地上,“你可以走了。”

医生细致地处理完伤口,贴上纱布绑好绷带,想再进行下一步动作时,跟前的手收了回去。

“护具不用戴了。”邵揽余拒绝说。

医生兀自拿出手托护具,劝道:“戴着恢复快,也能避免二次损伤。”

邵揽余走离床边,活动肩膀:“就这么点小伤,没必要。”

医生额角一抽,追在身后絮絮叨叨:“前后打了个对穿,再偏一点就能废了你整条胳膊,你管这叫小伤——哎!别动你那肩膀了,昨天才做了手术,还想不想好?”

邵揽余的手肘被医生抓住,不让他乱动了。

“关医生,你是不是上年纪了?还挺啰嗦。”邵揽余抽回自己的手,不甚在意,“活动活动,恢复快。”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关述将护具塞进他怀里,命令说,“快套上,别废话。”

邵揽余没什么诚意地敷衍:“嗯,等会儿戴。”

他从抽屉里找出一瓶药,倒两粒进手心,喉结滚动,直接干吞了下去。

关述没和他继续纠缠,眼睛凝视药瓶,神色蓦地严肃了起来。

“你这药还没停?多少年了。”

邵揽余无视口腔里浓烈的苦味,答了个数:“八年。”

关述怔愣,叹了口气,动嘴想说些什么,房门忽地被推开,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人。

“老大,你怎么不事先——”

话音戛然而止,见到房内的关述,秦一舟硬生生憋住了后面的话,改口道:“关医生,这么巧。”

关述十分自觉:“药换完了,你们聊。”

他提上医疗箱往外走,出门前又指指搁在桌上的护具,提醒某个极难伺候的病人:“戴上啊,别犟。”

房门关闭,邵揽余瞟都没瞟护具一眼,移动到窗前,慢悠悠活动肩膀。

“事情办好了?”

秦一舟权当没听见,语气无奈又心烦:“你要换路线这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得知邵揽余被埋伏的消息,他当真吓了个半死,私以为是身边出了内鬼走漏消息,连夜将所有参与行程的人抓起来,准备严刑拷打。

然而后面从小田口中获知,是邵揽余主动换了路线,才在栾河道遭遇伏击的。

当时那群士兵包围他们后,什么也没干,只带走了邵揽余一人,随即中途换车,把人完好无损送来了科谟。

秦一舟语气咄咄逼人,邵揽余却没有为此感到不快,反而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起问了。”

秦一舟确实满腹疑问而且不爽,但对方这样一说,他立即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越界了。

老板做什么,不需要向下属解释,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

“抱歉,刚才是我太急了,语气不好。”秦一舟深呼吸,恢复平日沉稳的模样,“您的伤口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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