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罪名(111)
作者:夏六愚
一群人进了最大的一间,侍应生端来小零食,每两个人占据一个小沙发,王煜和柏一闻,沈允竹和胡蝶,易知秋和娄牧之,就宋小狮和赵越单着。
坐下没一会儿,宋小狮龇了龇白牙齿,“这是屠狗大会吧。”
赵越吊儿郎当搭过他肩膀:“这不还有我陪你么?”
“一边去,”宋小狮耸肩,甩掉他的手:“你这种花花公子跟我不是一路人。”
听完这句话,王煜当即皱起眉头,像是极度不认同。
“你那小女朋友姚静呢?”易知秋问。
“早分了,他后来换了七八个,都跟梁靖冉一个款,”王煜抢先接过话:“旧情难忘啊。”
“七八个?”易知秋有点吃惊:“这么多?”
王煜重重点头:“他速度够快吧。”
“你才快,”宋小狮一脸无奈,怼他:“你全家都快。”
“开什么车?这还有女士在场呢。”王煜拿瓜子壳丢他。
一丢一个准,宋小狮刚抬起脚,就看见柏一闻侧身,护住了王煜。
行凶不成,宋小狮觉得自己又被迫吃了一嘴狗粮,默默地把腿放下了,嘴里蹦出一句“靠。”
喝了几口酒,大伙就聊开了。
原来王煜和柏一闻谈了恋爱,两人在一起都五六年了。
赵越的生意越做越大,开起了连锁酒吧。
沈允竹的乐队小爆了一把,在文青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哪里的音乐节都有她。
今晚的两个主角一直很安静,易知秋安静的听,偶尔吃点零食,娄牧之则是安静地扣着他另一只手。
身处其中,易知秋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他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向着既定的轨道前行,只有他还停留在十年前。
“大易怎么不说话?”宋小狮问。
易知秋面上维持平静,瞥他一眼,反问:“我以前话多?”
“你以前不是话多,”宋小狮挤兑他:“你那是话痨。”
“滚蛋,”易知秋笑着说。
他一笑,娄牧之就笑了,在座的认识他俩好些年,鲜少见到凛若冰霜的娄牧之笑成这样。
一曲毕,台上的乐队下场,酒吧暂时换成了轻缓的纯音乐。
“竹姐,难得来一趟,唱一首,”侍应生抬来一打啤酒,搁桌上放好,赵越挨个斟满。
沈允竹还没接话,胡蝶玩笑道:“我们竹姐的出场费贵着呢,你想好了么就敢请人上台?”
“请不起瞎请呗,”赵越哈哈笑,挤眉弄眼地说:“你要不唱我可就请别人了。”
沈允竹直接撂下一句:“该请请你的。”
话音刚落,娄牧之就站起来了,易知秋惊讶的偏过头,只见他迅速俯身,在他耳畔快速说了一句话:“好好听。”
炫目交织的灯光忽地熄灭,再次亮起来时,娄牧之抱着一把吉他,出现在舞台中央。
变换的光晕照亮,舞池中的客人几乎都停了下来,纷纷朝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那是谁?新来的驻唱歌手吗?”
“不知道,没见过。”
“应该是酒吧老板的朋友,他们刚刚一起来的。”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呢。”
在一片人声鼎沸里,易知秋紧张地攥紧拳头。
吉他很眼熟。
相思木,介于玫瑰木和枫木之间。
一束闪烁的白光打在娄牧之身上,他低头拨了两下琴弦:“我很多年没碰过吉他了,不过今晚我想唱首歌。”
易知秋坐在黑暗里,看着台上发光的人。
“我有一个爱了十四年的人,十年前,我不小心把他弄丢了。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他回来。”娄牧之偏头,看向远处的男人:“易知秋,这首歌是给你的。”
修长的手指按住琴弦,泄露了一个前音。
“《清白之辈》”
那眼神犹如飓风袭来,有如实质地踩进易知秋的胸膛。
台上的人双眸明亮,燃起光。
风吹荡,漾起纯白时光。
蒲扇摇晃着炎夏,阳光撒遍淮江,
老钟转得很慢,平静而悠长,
我豆蔻初开,你红衣明朗。
白兰花,杨梅汤、落日,晚霞,年少过往。
你凝望我眼眸,爱意奔上星空。
我嗅你衣角香,跳动撞晕心脏。
你是我唱得不够动听的旋律,
是我拙劣笔迹画不出的呼吸,
是我想梦不敢梦的梦境。
混沌是你,
清醒是你,
沉默是你,
炙热是你。
我只是一柄破旧的琴,
你却为我奏最优美的爱情。
我只是遗落的一行字迹。
但你抒写我的名。
十年大梦匆匆一场,肩膀染了尘色又何妨?
从不曾遗忘,你的清澈目光。
一直在心上,我的清白脸庞。
十年大梦匆匆一场,堕落无间又何妨?
我在原地等风,等你回望。
再把故事续讲。
光影如纷飞的银粉,娄牧之穿着白衬衣,俊朗,精致,还有那股疏离劲儿都跟年少时相差无几。
舞台背后的荧幕映出他的脸庞,他高挑且瘦,像某种绿色植物,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琴弦,晃出一连串热切而温柔的旋律。
易知秋听得出神,恍惚间,他竟分不清这是十年后还是十年前。
第68章 吻你的皱纹,爱你的伤痕
按照久别重逢的戏码,回到家就该尽诉衷肠,可说不清为什么,娄牧之隐约觉得易知秋有意躲开他,洗漱干净就匆忙回了主卧,连睡觉也穿着那件高领毛衣。
“我买了睡衣,怎么不穿?”娄牧之刚洗完澡,脖颈上搭着一块白色毛巾,额前塌下一缕微潮的头发,他随便擦了两下,把毛巾丢在沙发上,伸手就去扯他的毛衣,却被易知秋反手按住了:“我睡觉习惯穿毛衣,一时改不过来。”
“坐那么久高铁,不嫌脏?”
“你嫌我?”易知秋这样问,娄牧之没话讲,也不扒拉他毛衣了。
两人抱着彼此,挤在一张一米宽的小床上。
“这间公寓租了以后就没再来过,今天临时过来,我还没来得及置办床铺,”娄牧之说:“咱们明早去一趟家居市场。”
“好。”易知秋问:“什么时候租的?”
“好久了,”娄牧之说:“有一次来Z市出差,出租师傅带我绕错了路,正好进了这个小区,我觉得合适就租下了。你喜欢么?”
“喜欢。”易知秋环视一圈,衣柜,书桌,矮几都是乌木制品,有些年岁了。空气中铺撒着一种清新剂的味道,很熟悉,像是樱花。
见娄牧之神色困倦,他伸手盖住娄牧之的眼睛:“累了吧,快睡觉。”
“我不困,”娄牧之睫毛刮擦着他的掌心,他反手抓住他的手指,移到身侧扣住。
“已经三点了,”易知秋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硕大的黑眼圈:“你平时也这么晚才睡吗?”
“我平时睡得早,”娄牧之的目光停留在易知秋的脸庞上,在黑暗中说:“只是今天见到你,高兴,我睡不着。”
他说谎,没有易知秋的日子,其实他很少睡着,一天里几乎只睡三四个小时,因此双眼下常年挂着乌青。这时的气氛有些奇怪,两人谁也不敢开口问对方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易知秋不敢,因为他心疼。
娄牧之也不敢,因为他愧疚。
“不睡觉,那你想干什么?”易知秋用粗粝的手掌摩挲着他的脸庞。
“想看着你,”娄牧之歪过头,贴紧着蹭了蹭。
那目光灼灼,易知秋身后是一扇干净的透明玻璃,窗帘漏出一条缝隙,在夜色下蔓延出一片浓重的黑,屋里没有光,所以能看到星星。
“还没看够?”易知秋逗他。
静默片刻,娄牧之沉声说:“我想看一辈子。”
一个俊美的男人认真起来,是要人命的。
音落,易知秋的心跟着颤了两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