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梯(22)
“让你站住没听见吗?”
闻严一手玩着格斗.刀,一手拎着手中的砖头,正站在巷口处,冷冷的看向这边。
巷口昏暗,只有远处微弱的灯光亮着。
闻严整个人连带着头发丝都嚣张的不像话,他冲路从期努努下巴,冷静的说道:“报警,去叫人。”
路从期不知道对闻严的自信是从哪来的,等到他带人赶到的时候,闻严正坐在男人身上,举着格斗.刀正准备刺过去。
男人不断惨叫,脸上及身上已经被剌伤了十几道浅浅的伤口。
另一个墨镜男被拍晕在一旁。
闻严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路从期,脸上溅了几滴血,使他在浓重的夜色下,像是穷凶极恶之徒般,嗜血而残暴。
可路从期明明也记得,这个人也不过才十五岁。
闻严停下攻击,走到小男孩身边,将小男孩抱了起来,期间谁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
他们一行人回到幼儿园,闻讯赶来的家长二话不说从闻严的手里抢过孩子,抱着那个孩子大声的哭起来,一边查看着孩子身上有没有伤。
闻严因为用力多度的双臂痉挛颤抖着,他甚至还保持着怀住小孩的姿势。
他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默默数了数——爸爸,妈妈,儿子……一个都不少。
直到路从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举着棉签在闻严面前蹲下,小心的查看着闻严身上的伤势,轻轻问道:“疼吗?”
幼儿园广播换了新的儿歌。
路从期和闻严都不陌生。
那是路从期的妈妈经常教孩子们唱的歌,久而久之,路从期也会了。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周围哭声、脚步声、歌声乱成一片。
闻严迟钝的点点头,问路从期:“怎么办?我觉得那样对待他们……很爽。”
路从期擦拭着闻严伤口的手一顿,听完这话表情也是淡淡的。
等到将闻严的伤口处理好,他才开口:“因为无力改变受害者的命运,而去否定和贬低所有受害者……继而压制自己的同理心和正义感。讨厌、憎恶犯罪分子,想要虐待他们,杀了他们……是吗?”
闻严看着路从期那张仿镀上了层月光般清冷的脸,受了蛊惑般点点头。
继而,他听见路从期无所谓的说道:“没关系,很正常。”
儿歌还在唱着,一下子将闻严又拉回了现实当中。
他再一抬头,对上白医生冷静而沉稳的目光,心里徒然一紧。
声音的来源是自己的电话铃声。
闻严摸出手机,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冲白医生抱歉的一笑。
正巧此时,路从期轻轻关上病房门,红棕色木门咔哒一响。
屋内有歌声从门缝露出来,像是在给路从期送行。
路从期的脚步踏在地板上,越走越远。
那歌声却如影随形般跟着他,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翻。
飘啊,飘啊,飘向西天……】
卷一:第十一章
路从期拧了一圈钥匙开门,看着明显没人的房子,略微疲惫的低头捏了捏鼻子。
他将钥匙放在玄关柜子上,金属碰撞在大理石板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显得整个家更加寂静了。
室内陈设是比较传统的装修,沙发还套着老式的旧沙发套,正上方挂着一张全家福和贴着大小不一一整墙的奖状。
看得出来这家的主人很为这个感到骄傲。
但实际上只有路从期知道,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将他小时候每年得的奖状昭然贴出来,不过是为了弥补他对自己儿子缺失的那几年所作出的补偿,为自己没有机会分享自己儿子的骄傲而感到愧疚。
急于证明,急于展示。
这些路从期都知道,可惜已经晚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得到奖状期望被夸奖的小孩子了。
路从期摸黑直接钻入浴室,将手腕上款式单调的纯银手镯摘下来放好,手镯是老式没有丝毫花纹的银制手镯,成色不太好,已经隐隐发黑,老一辈人的传统,跟长命锁祝福的性质相同,乍一看,好像是个在长辈的关怀下长大的小孩。
过凉的水淋到路从期头上,水流刷过睫毛,流过口鼻,让他有短暂的呼吸困难,近乎窒息般脑袋一片空白。
也只有这么一刻,他脑子空荡荡的什么都不会有。
闻严看起来已经把那一段对话忘得一干二净。
可他记得。
他记得闻严当时看向自己略带慌乱和求救的眼神,仿佛自己也被那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吓到一般。
路从期就在这个时候轻轻开口,用他惯常温柔的语气说道:“没关系,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