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梯(21)
窗户大开,临海的海风吹过,垂地的丝质半透明窗帘被风吹的扬起,微微遮挡住女人的身影。
路从期脚步放的更轻了,盯着女人,眼睛有了点湿意。
他将怀里的那束淡紫色洋桔梗轻轻放在徐秋阅怀里,自己半蹲下来,抬头朝着徐秋阅笑了笑:“生日快乐,我美丽的姑娘。”
徐秋阅呆滞的目光缓慢的转移到路从期身上,歪了歪脑袋,扯起嘴角冲路从期笑了笑,轻轻开了口:“乖,好孩子,真听话。”
——她应该是又把路从期当成了幼儿园里活蹦乱跳的孩子。
路从期记忆中的徐秋阅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个时候徐秋阅是幼儿园教师,瘦高个,皮肤素白,细致眉眼,眼睛不大却有神,天生唇色殷红,像是一副典雅的工笔画。
路从期对自己母亲最深的印象,是她穿着裙子领着一群小朋友唱歌的样子。
小朋友吵闹,童声清脆,铃铛般围绕着徐秋阅。
徐秋阅就像是被绕着的秋风,总是能将那躁动和吵闹轻易抚平。
她就站在那,偶尔被吵烦了,便撅着嘴跟那些小朋友讲道理:“你们再不听话我就生气了啊?”
然而现在的徐秋阅,依旧瘦弱,常年穿着统一的病号服,双眼呆滞而又无神,凹陷在颧骨处。
从一幅素静典雅的工笔画凋落成一幅无人欣赏的脏笔乱画。
只需要一样东西。
一堆化学成分刺激脑内中枢神经——一剂纯度为百分之八十的冰.毒。
徐秋阅大概终于认出来蹲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颤抖着伸出手,骨瘦如柴的手触碰到路从期的那一刻,又让她仿佛触电般连忙缩回去——路从期一把抓住她缩回去的手,引导着徐秋阅触碰自己。
那双手皮肤松弛,蜡黄而又枯瘦,像是干瘪很久了的树枝。
路从期让那只手搭在自己头上,自己乖巧地趴在徐秋阅腿上,轻声说道:“妈,今天我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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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今天也是周五,闻严去看心理医生的日子。
这是私人诊所,医生姓白,闻严最起码对她没什么排斥的心理,能坐下来跟她好好聊聊。
“我有天晚上碰见了校外打架,我没有帮那个人……我从他身边走过了。”
大概是长时间的袒露和自剖,让闻严此刻有些疲惫,他交叉着双手,撑着额头。
“你很在意那件事,还是你很后悔?”
白医生说话的时候轻柔而有力,总让闻严不是时候的想起路从期来,他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得白医生在某些方面和路从期是有相似感的。
于是闻严抬起头,似乎很认真的回忆了当时心理的想法,如实说道:“不,当时很烦躁,冷漠……甚至是厌恶那个被打的人,就算他被打死了,我心里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医生,你知道的,我天生没有同理心和正义感这东西的。”
说到这里,闻严心里莫名一跳。
突然有个被他遗漏或者故意忘掉的细节随着如今熟悉的感觉缓慢的爬了上来。
因为好像有个人告诉过他那样是不对的,是错的。
是谁呢?
有一个声音清晰地随着他记忆涌现,一瞬间五官全开,连带着那天晚上熟悉的歌声,难闻的血腥一并不受控制的强烈起来。
他记得那天路从期带着自己走进了另一条小巷,却正好看见两个男人抱着不停挣扎的小男孩鬼鬼祟祟地拐进拐角。
闻严站在原地,乱颤的眸子闪烁着慌乱和愤怒,胸腔中冉冉升起的正义热血让他脚步一动下意识的准备追过去,却见他又生生停住脚步,并立刻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面无表情的盯着小男孩求救的眼睛。
紧接着,路从期便听见闻严说道:“换条路吧。”
路从期一直观察着闻严,看见闻严仍紧紧盯着那两个拐卖儿童罪犯消失的方向,张嘴问道:“你不是害怕,那你为什么不救他?”
“我应该救他吗?同情心和正义感就这么理所当然吗?”
闻严没有看到路从期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对闻严说道:“你不应该这样的,闻国朝的儿子,不应该这样。”
闻严还没来得及顶回去就看见看起来瘦弱又温和的路从期捡过地上的一根椅子腿朝着那两个男人消失的方向跑去。
路从期对这的地理位置熟悉,抄了条近路成功拦截住那俩人。
然而刚上高一的路从期没有丝毫威慑力,长的也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出那句“站住”的时候,差点把那两个罪犯气笑。
只听戴着墨镜的一男的对路从期咧嘴不屑道:“喂,小子,不想死就让开。”
说着,一把上前将路从期推开,打算走过去的时候,从背后扔过来一块砖头,又狠又准的砸在那人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