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96)

作者:温九三


肖誉在客厅里摸摸电视,坐坐沙发,明面上是在检查房屋情况,可只有季云深知道,他是陷进了回忆。

不想打扰肖誉,季云深佯装看房,拉着中介到其他房间聊了起来:“房主怎么不在这儿住呢?”

“嗨!玉兰这边不是学区房嘛,房主一家都不是本地人,买房就是为了让孩子上一中!”

中介话匣子被打开,不用季云深问,自己就说了个全套:“听说他们买了三四年了,孩子今年毕业要移民出国呢,这不,房子刚挂出来就让你们看见了,你们是第一批来看房的!”

中介习惯性递出一根烟:“哎老板,您是给弟弟买房子?”

季云深摆手拒绝,似笑非笑打趣:“我可买不起,弟弟自己买。”

“那不能,”中介拍马屁,“您那弟弟一看就是学生,这房子可快上千万了,您就别拿我说笑了。”

季云深不置可否,和中介又聊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出去找肖誉。

房子面积不小,一楼客厅,二楼餐厅,三楼卧室,季云深转了一大圈,在三楼的一个房间找到了肖誉。

暗色木地板,黑金花纹的墙纸,整整一面墙的展示柜,零星剩下几个……手办?季云深怎么也想不到,肖誉冷冰冰拒人千里的气质下,居然是二次元。

肖誉坐在电脑桌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看,季云深走到他旁边,腿靠着桌子边缘,逗他:“手办都藏哪去了?”

“那时候缺钱,卖掉变现了。”

面对肖誉认真的回答,季云深笑容就那么僵在脸上,他笑不出来了。

安慰的话还没组织好语言,肖誉仰头看他:“我妈曾经想过自杀。”

“别乱说,”胸口像堵了一坨棉花,他试图安慰,“人在过度悲伤的时候会有消极的想法——”

“信上写的,”肖誉扬起那张纸,条格纸有些发黄,娟秀字体一看就出自肖梦冉之手,“这是她写给我的……遗书。就放在我的电脑桌下,我是不是,差一点就成孤儿了……”

肖誉的眼眶迅速红了,一颗眼泪却倔强地没有掉出来。季云深把他揽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毛。

一切语言皆是苍白。

“阿晏,我在这儿。”

第86章 86“我也是,阿晏。”

房子这两年涨了不少,但房主降价急卖,肖誉几乎是用几年前卖出的同等价格再次买入,四舍五入还大赚了一笔。

从看房到成交堪称史上成单最迅速的一次,中介拿着合同笑开了花,一遍拍马屁一边送走了两位豪爽的客户。

回去路上,季云深装腔作势地调侃:“没想到我们阿晏这么有商业头脑,一出手就赚到第一桶金了。”

“我没想着赚他钱。”肖誉望着窗外,心里不大舒服。

“有钱干嘛不赚?”

季云深则是彻头彻尾的商人思维,他看一眼肖誉,那两只手放在腿上又拧成了麻花,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拆开肖誉的手,强行把其中一只放到自己大腿上又揉又捏的,语气正经了不少:“房主亏钱的局面不是你造成的,你不需要对此感到内疚。”

小心思被发现的肖誉顿时脸上一热,尽管他费尽心思把情绪藏在心里,但他的心在季云深眼里似乎是个透明画片,一眼就能看穿。

只是这一次,季云深的口吻里并没有从前那种不以为然,而是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和劝慰,不会再让他有“我为之烦心的事原来不值一提”的感觉。

季云深变了。

“没有。”

他回过头心虚地反驳一句,两只十指相扣的手进入视野,季云深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刮了两下,他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像是惯常蹲坐在高处的小黑猫也想下来亲身感受世界,因为下面有他爱的人。

“第一桶金……”手心渗了些汗,他慌乱地收紧了手指,“我想给孔雀买一身新羽毛。”

“什么孔雀?”季云深愣了一下。

打开闸门是最难的一道工序,而一旦打开,水流便畅通无阻。活了快二十年,肖誉第一次说出类似“表白”的话,然而季云深好像没听懂。

他故作高深笑道:“我饲养了一只孔雀,他很好看,每天都要搭配不同颜色的羽毛,还冲我开屏显摆,所以我想让他再好看一点。”

季云深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攥一下他的手:“阿晏你可真是……现在就去买,看我不刷爆你的卡。”

他笑了笑没说话,继续看着窗外飞掠的街景,又过一会儿,季云深歪着身子把头凑到他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他问。

季云深却少见地别扭起来:“你要养他一辈子吗——那只孔雀。”

“不一定。”

肖誉说完,便憋着笑明目张胆观察季云深的脸色,等待对方的“演出”。

但季云深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了,狭长眼睛里的光猝然消失,随后车子驶入隧道,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他愣了一下。

难言的情绪破土而出,受本能驱使,他把季云深按进真皮座椅,欺身吻了上去。透过滑滑的风衣面料,季云深的肩膀在他掌心之下分外嶙峋。

真的太瘦了。

车厢重见光明的同时,两双唇稍稍分开,后脑却被扣上一只手,季云深反客为主把他锁进怀里,直到他失去逃跑的力气完全瘫软,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羽毛鲜丽……”肖誉微微喘着气,赧然敛起眼,水淋淋的唇瓣开合,“身材颀长,神情傲慢……世上再难找到第二只合我心意的孔雀。”

季云深用力把他揉进怀里,轻啄他的额头:“我也是,阿晏。”

五月底,肖誉通宵赶完了他的论文,明明记得定了转天早上八点的闹钟,醒来后却已是正午,就连窗帘都被人拉得严严实实。

身边没人,他赖了一会儿床才终于坐起来,刹那间被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家一米八的大床上,以他为中心铺满了红色的玫瑰花瓣,并且在通往浴室、衣帽间的必经之路上也用花瓣铺成了“红毯”,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酒店的蜜月主题房间。

季云深又在发什么疯……

洗漱后穿好衣服,刚一出卧室,就见季云深捧着一个蓝色祥云纹的深盘等在餐桌前,里面是一块巧克力蛋糕,没有裱花,但装饰了几道横竖交错的淡蓝色奶油,简约又大气,最上面插着两根数字蜡烛,一个是“2”,一个是“0”。

他一下明白过来,今天是5月30日。

季云深深吸一口气:“阿晏,祝——”

“等等……”

他打断季云深率先坐到餐椅上,火光摇曳,围着数字烧成光圈,季云深坐到对面看着他,也没有出声催促。几分钟后蜡烛燃烧殆尽,留下了两个光秃秃的灰色数字。

肖誉还是没说话,季云深便拔出蜡烛,切下一角蛋糕推过去,放柔了声音:“阿晏,你许了什么愿望?”

“谢谢,”肖誉摇头,给季云深递去一个塑料叉,“先吃吧,吃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拔掉蜡烛的时候,那簇火苗好像顺着手指烧到了心里。对于肖誉的反常状态,季云深又急又好奇。以前,他痛恨肖誉的“有口不言”,现在依旧。

只是现在他不会再逼着肖誉“说话”,而是心平气和道一句:“好。”

静默无言地吃完一个六寸小蛋糕,两人换好衣服去了地下车库。

“滴”的一声汽车解锁,肖誉习惯性走向副驾驶,季云深抛来一把钥匙,下巴往驾驶室偏了偏:“这边。”

他伸手一接,下意识问:“我开?”

季云深的车都价值不菲,即便他偶尔想出行方便,也不敢借车,他是一个新得不能再新的“司机”,生怕磕碰坏了赔不起。

“送你的,”季云深径直走向副驾,“正好今天试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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