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27)

作者:温九三


他两眼一闭,开始认真思考方知夏的建议。

科北这座城市夜生活丰富,晚上九点正是热闹的时候,沿路的餐馆数不胜数,门口还有不少等接单的代驾和网约车。大巴车平稳行驶,各色霓虹飞速掠过,在视网膜上交织成一片灯海。

昏暗车厢内,手机屏幕的光格外刺眼,光源则来自他身旁的季云深。

季云深用手机接收了一份文件,阅读之后在屏幕上不断戳字。对面发来一条语音,他又把语音转换成文字,两人聊了十来分钟。

肖誉也不是故意偷窥,他本来侧着头看夜景,但手机屏幕映在玻璃窗上,连标点符号都看得一清二楚。

旅行途中还得办公,而且还是生日当天,他突然觉得季云深有点可怜。

等季云深处理完一扭头,肖誉已经睡着了。大巴车经过一个减速带,肖誉那颗小脑袋“咣”的一声磕在玻璃窗上,却没有醒。

这得是多困。

怕给肖誉磕傻了,他便把人搂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人家肩膀。不过肖誉的肩膀没肉,骨骼也坚硬,于是他去捏了脸蛋。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眉目舒展,两手摊在腿上,手指蜷出一个自然的弧度,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不设防,也包括旁边的季云深。

车子正通过一条隧道,路灯昏黄,从这头到那头宛如穿越了时空。

此时此刻,他竟觉得很不真切。

下午逃出密室时,肖誉那声“季云深”喊得他心头一颤,仿佛卷帘门落下便是天人永隔。

肖誉的性子又闷又冷,平时说话鲜少带着情绪,像水井里舀出的一瓢水,清冽冰凉,偶尔得意时上扬的尾音,倒像是细品后的回甘。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场游戏,只有肖誉从头到尾当了真,严谨的态度和现实中如出一辙。

肖誉是不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男朋友”?不然怎么能把他的名字喊得肝肠寸断。

喜悦油然而生。

要知道,驯服一只小野猫的快感不亚于他作出的第一首曲子。

——吱!

若干刹车声从窗外相继传来,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声声刺痛着鼓膜。紧接着大巴车向右急转弯,巨大的离心力令最左侧的肖誉狠狠撞上了车窗。

但预想中的钝痛没有出现,他的头被季云深护在手里,既是缓冲又是肉垫。

未道一声谢,车子突然向左倾斜,恍有侧翻的势头,季云深稳住身形倏地一拽,便把他稳稳搂进怀里:“别怕。”

声音从胸腔传出来,低沉得不像话,经过骨传导直直穿透他的颅骨。而季云深的心率也在顷刻间飙升、紊乱——季云深也在害怕。

好在司机凭借过关的技术稳住了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去看看怎么回事。”季云深皱着眉对后排的丁颂说。

车内照明亮起,暗白灯光照出了肖誉灰白的脸色,他趴在季云深怀里一动不动,鼻尖上沁着些汗。

周围人都被惊醒了,季云深不便再搂着他,于是收回了手臂:“撞疼了吗?”

他表情一片空白,而后惊魂未定地摇摇头,看向了季云深:“你的手……”

“我没事。”

左手揣进了口袋,季云深起身去别处查看情况。在他的安抚下,大家的埋怨和谩骂逐渐变成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游刃有余的高大身影落在肖誉眼中,他第一次正面审视季云深的为人。

环树成立第二年就上市,经手制作的唱片火遍全球,这些战绩就是季云深最直观的勋章。而这样雷厉风行的人却时刻关注员工的情绪,与大家打成一片。客观地说,季云深是位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领导。

可为什么独独对他,又是另一副面孔?

虽然刚才有季云深的手作为缓冲,他还是撞得眼前一黑,脑仁都快移位了。

手背上全是骨头,那种力度的撞击怎么会没事。那可是拉大提琴的手,如果因为他受了伤……

不一会儿车子重新启动,季云深也回到了座位,揉揉他的头发,哄小孩似的哼道:“胡撸胡撸毛儿吓不着。”

许是车里空调太足,他小臂的汗毛竖了起来,身上也起了一片小疙瘩。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呆呆瞅着季云深。

别是被人夺舍了。

不过季云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两只猫打架,差点导致连环追尾。”说完颇有深意地望他一眼,叹道:“小猫怎么都这么凶。”

这个人正经不过三秒。

肖誉不想理会,闭上眼打算再睡一觉。不过他对刚才的意外心有余悸,身体离车窗远了一些。

一开始季云深还对他骚扰个不停,没多久就消停下来了。他用余光盯了一会儿,只见季云深头靠椅背双目紧闭,好像真的睡着了——果然还是肉体凡胎的人类。

季云深两手交握搭在腿上,他按亮手机,借着幽微的屏幕光凑过去看对方的手。季云深的手掌大而宽,手指修长有力,所以一点也不傻。

他伸手拨了一下,轻松分开那两只手,捏着季云深的左手转了几个角度,手背凸出来的骨节破皮泛着暗红,看上去有些狰狞,他不禁怀疑明天会不会变成紫色?

左手是按弦的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右手更为珍贵,所以必须保持适度的力量和灵活性。于是他屈起季云深的手指,检查它们是否活动受限。

从大拇指到中指都完美通过了核验,无名指却比其他手指更坚硬,活动起来有明显的顿感。

他心里一惊,生怕季云深真撞坏了手,想再仔细检查一遍时,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在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

话没说完,他就被季云深大力推开,毫无防备之下,后背撞上了玻璃窗。痛是不痛,但有点委屈。

“说了我没事。”

狭长的眼睛里结了厚厚的霜,任凭他怎么看,也看不进季云深的眼,更读不出对方的情绪。季云深面沉如水,又把左手揣进口袋里,重新合上了眼。

莫名其妙!

肖誉的嘴角也沉了下去,他扭头望向窗外。玻璃窗上竟映着季云深的轮廓,很清晰,很有存在感,一点都没办法忽视。

哗啦!

他拉上了窗帘。

他不想和这个人坐在一起了,现在就想下车回十三月舍!可没过一分钟他又反应过来,就算回了十三月舍,这个人也是住在自己房间里。

想到这儿,他十分憋闷地呼出一大口气,嘴角恨不得垂到了下巴上。

第24章 “我的礼物呢?”

“都醒醒,到家啦!”

大家被丁颂的大嗓门从梦中惊醒,肖誉掀开窗帘整理好,往窗外看了一眼,大巴车已经停在十三月舍门口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下车,季云深却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他憋着口气不愿主动开口,便窥着玻璃窗上的倒影,等所有人下了车,他们才有所动作。

他从行李架取下背包挂在臂弯,低头盯着季云深的脚后跟,从车厢后排挪到门口。

十三月舍院子里多数是氛围灯,照明效果欠佳。本来他就没摸清地形,加上今天累了一天,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记得房间号是068,却不记得哪条路通向068。

他保持半米的距离跟在季云深后面,虽嘴上不说,却在心里把人当成了活体导航。

导航突然停了,他一不留神撞上了季云深的背。

“跟着我干吗?”季云深转过身,朝旁边的房间抬了抬下巴,话中带着三分愠怒七分讥讽,“你也找周允诚?”

余光瞥见房间号,肖誉脸上发烧,语气却冷硬:“我路过。”

说完,他径直往前走,心里却是没有底。再往前走也不知通往哪里,但输人不输阵,他可不想低季云深一头。

肖誉性子闷,脸皮又薄,分明在路上遇见了几位同事,愣是没问问人家068在哪个方向,硬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摸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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