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羊(9)
作者:东北北
那时他刚被领回丛家,面对陌生的环境很懵懂,丛崇阳让他坐下,他就坐在沙发上,带他去房间,他就安静在房间里待着。
晚上丛向庭进了他的房间,没有敲门,大喇喇站在他面前,戳了下他的脸,说:“怎么带回来个哑巴?”
阮余抬头看着他,那时丛向庭虽然也是小孩,但已经比同龄人要高了,身上穿着学校统一的制服,很像书里说的小王子。
“我不是哑巴。”阮余小声说。
他不敢大声说话,怕吵到别人,也怕丛家的人觉得他没礼貌。
丛向庭看着他,皱了下眉,不干了,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不是说是男孩吗!怎么是个女孩!”
保姆笑呵呵从外面走进来,对他说:“小余是男孩子啊。”
“那他的声音怎么跟女孩一样!”丛向庭根本不信。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等变声了就好了。”保姆帮他脱下校服外套,“少爷你的声音也是一样的。”
少爷。
阮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有些稀奇地看向丛向庭,只见他又在发脾气,嚷嚷着要把阮余送走,不喜欢他。
保姆没办法,只能说他是丛先生带回来的,要送走得丛先生同意才行。
丛向庭一跺脚,转身去书房找丛崇阳去了。
书房里发生了什么阮余不知道,只不过他没有被送走,晚上还坐在了一起吃饭。
吃完饭,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丛向庭又去了阮余的房间,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阮余学着保姆和厨娘,叫他“少爷”,哪想把丛向庭惹毛了,站起来瞪他一眼,很凶地说:“不许叫我少爷,再叫一次小心我揍你!”
阮余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叫可以,他叫就要挨揍。但他一贯很听话,不让叫就不叫了,从那以后便一次都没再叫过。
第10章
阮余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又变黑了,床边立着点滴架,吊瓶里的药物正排队往他的血管里输送。
应该是医生来过了。
他朝另一边看去,见到脸色很难看的丛向庭坐在床边,不知道盯他多久了,也不说话。
“....有点冷。”
阮余的声音很难听,像公鸭嗓,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抿了下嘴。
丛向庭起身关了空调,又把床头的杯子凑到阮余嘴边,让他喝水。
其实阮余不想喝,虽然嗓子和含了刀片一样疼,但身上其他地方更疼,像是被打碎了又重新组装了起来,光是抬起脖子喝水这件事都很困难。
所以他没动。
丛向庭也没说什么,把杯子又放了回去。他只穿了个短裤,上身光着,胳膊和后背有很多道红色的印记,有些只破了皮,有些已经结了浅浅一层痂。
阮余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他弄出来的。
“还难受吗?”丛向庭问。
阮余点了点头。
“哪里不舒服?”
阮余不想再用难听的声音说话,就没出声。
今天丛向庭的脾气好得出奇,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烦,而是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低声说:“已经退烧了。”
他摸了下阮余输液的手背,很凉,皱了下眉,把手虚拢在上面,试图传递温度。
这样确实舒服很多,破开皮肤闯进体内里的液体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没多久,医生进来拔针。
他没问阮余难回答的问题,只叮嘱了要按时吃药和抹药,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医生走后,丛向庭坐在床边,低头看他:“饿不饿?”
阮余摇头。
丛向庭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却开不了口,憋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我喝多了。”
算是很糟糕的解释。
可阮余理解地点了头。
丛向庭松了口气,拿起阮余贴了胶布的手看了看,放在掌心里焐热。
阮余总是这样,脾气很好,怎么都不会生气。丛向庭喜欢这点,会让他感到安心。
他俯下身,贴了贴阮余的脸,又说了几句“你没生气就好”“以后不会了”之类在阮余听来很奇怪的话。
但碍于嗓子,阮余什么都没说。
床边的玻璃渣子被打扫干净,身下的床单也换了新的,在阮余醒来后没多久,厨娘就送进来一碗清淡的白粥,解释说医生吩咐这几天尽量吃流食。
阮余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像马戏团的猴子,被所有人都看了个遍。
可丛向庭似乎没这种感觉,要不是阮余指了指,他甚至连上衣都不愿意穿上。
晚上阮余在丛向庭房间睡的,这很稀奇,因为丛向庭并不是擅长和他人分享房间的人。
但关灯后,他抱着阮余睡着的时候,又看不出一丁点不适的模样。
躺了很久,阮余也渐渐生出些困意,在迷糊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即将睡着的那刻,脑中的某根弦动了动,使他瞬间睡意全无。
啊,生日。
今天是他生日来着。
阮余再次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扭头看向身旁沉睡的丛向庭。
发现阮余晕过去后,丛向庭立刻就醒了酒,惊慌失措了几秒,马上下床找手机联系医生,根本顾不得地上的玻璃渣。
等医生到了,没看到阮余,倒是先被他血肉模糊的双脚吓得够呛。
几乎两天一夜,丛向庭除了喝醉后睡了一两个小时以外,眼睛都没怎么合过,所以此刻头刚沾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算了。
阮余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大抵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反正都过去了。
第二天阮余可以下床了,虽然腰疼背疼腿疼屁股疼,但好歹不用躺在床上了。
他不喜欢药的苦味,就骗丛向庭已经吃过了。丛向庭问他药抹了吗,他也说上厕所的时候涂过了。
丛向庭不疑有他,点点头就过去了。
白天他依旧吃流食,丛向庭的餐食不变,看得他直流口水。
阮余从前并不知道男人可以这样做爱,现在做过了,心里有些疑惑真的会有人喜欢这样吗。
做的时候很疼,做完也很难受,连上厕所都不方便,到底为什么要做?
但看丛向庭还挺舒服的,可能这就是原因吧。
晚上他睡回了自己的房间,先喂了龟龟,然后点开聊天群。
刘远博和李钦已经上了去往国外的飞机,房司瑶和王卉的航班晚一天。
由于候机太无聊,李钦一直在群里艾特丛向庭,问他为什么不出国,不然现在他们三个就能凑一起打斗地主了。
消息是两个小时前发的,丛向庭高冷地没有回复,连面都没露一下。
阮余怀疑他也把群设置成免打扰了,但没证据。
看完没有意义的刷屏,阮余把手机放到一旁,忽然开始回想小时候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因为来丛家时的年龄很小,追更加企鹅君羊,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导致他对更小以前的事记得并不清楚,只有一些记忆碎片还存留在脑海中。
生日就属于其中一个碎片。
从记事以来阮余就喜欢吃一切甜的东西,但出于对会出现蛀牙的担忧,爸妈一直控制着他的摄入量,会把家中的糖果藏起来。
唯独生日,是他可以吃很多很多甜蛋糕而不被说的日子。
所以阮余很期待生日的到来,那天会有好吃的蛋糕,会有礼物,也会有来自爸妈的祝福。
虽然他还小,听不懂什么是祝福,但感知爱意是不需要年龄的,他喜欢被爱包围着的感觉。
来到丛家就变得不太一样了,这里过生日要更隆重一些,会去很高级的地方,有很多人,也有很多礼物,还有很多好吃的以及很漂亮的蛋糕。
但那个蛋糕似乎只是个摆设,象征性地用刀切一下后就被冷落了,没有人会去吃它。
第一年阮余不懂,在丛向庭生日的时候,偷偷问他大家为什么不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