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徊是胜利者(138)

作者:八千光年后

当贺光徊坐到轮椅上需要他绷直身体转动轮椅时,没忍住嘶了声。腰间的疼痛扯着僵硬的大腿,将这份明显的痛感传递到神经里,右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工作人员见状将他推到无障碍电梯前,不放心地问他需不需要更多的帮助,车站里有很小的一间休息室,可以暂时借给贺光徊稍作休整。

疼痛杂糅着兴奋,贺光徊整个人呈现出复杂的神情,让人看了觉得他既疲倦又有花不完的精力。

贺光徊摇摇头,皱着眉绷直身体把手搭在轮椅的钢圈上。

“不用了,我订的酒店就在车站附近。”

在电梯打开前,贺光徊认真地朝工作人员微微弯了下腰,“真的非常感谢您们,谢谢。”

等脱力地躺在酒店的床上,贺光徊才意识到他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连水都没喝几口。

但他不觉得饿,甚至还有点庆幸。没吃东西就不会吐,不掏空胆汁地吐,明天状态就会好一点。见面时候脸色应该不会太难看,秦书炀就不至于因为他这一系列不听话的举动而太生气。

累得过了头,贺光徊没那么容易睡着。躺在床上缓慢而反复地翻了几次身,脑子里杂乱的画面交叠。

一会是秦书炀的身影,一会又变成了今天他和工作人员沟通的画面。

过去很多个很累却睡不着的夜晚,贺光徊都会颓丧地想自己究竟是怎么被病情慢慢淹没的。

棱角被磋磨直至平整的过程又痛又窒息,只要一想到就会觉得人生太漫长,长得他觉得无力。

然而今晚回想这一切却觉得磨平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能面不改色地承认自己的缺陷,不至于较着劲地为难自己。

果然人只要有了目标,就会变得无比勇敢。

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这份勇敢仍旧在心尖上发烫。

贺光徊在酒店里歇了一天,逼着自己吃了点东西。尽管后面还是吐了一大半儿,但好歹是给自己续了点体力。他饱饱地睡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等第三天天一亮,贺光徊又要继续赶路,他还得再坐一趟城郊巴车才能到苗寨。

再继续往下走,轮椅就不方便了。和处理带不走的行李一样,贺光徊把轮椅留在了酒店,蹒跚拄着肘拐给轮椅续了几天房费。

他被司机搀扶着踏上城乡巴车,几个小时后,又用同样的姿势将他搀扶下车。

初雪乍晴,昨天还灰蒙蒙,今天天光大亮,把贺光徊眼面蜿蜒绵长的长坡照得发亮。

山坡一眼看不到尽头,再最高处还隐约能看到数十级矮矮的石阶。

饶是刚确诊还不严重那会贺光徊都没走过那么长的一段路,贺光徊心跳漏了一拍,抿着嘴唇站在坡道边不停地摸着凸起的山石。

可坡顶的诱惑太大,贺光徊已经能看见藏匿在青山间的寨子。

秦书炀现在就在那里,按照对他的了解,贺光徊闭眼能看得到秦书炀应当是蹲在某栋建筑前在核对数据或是查验建筑是否还有哪里需要修整。

只要走完这道长坡,再努力把腿抬起来跨完那些石阶,就能见到秦书炀。

就能和秦书炀相拥,就能和秦书炀说冬至快乐。

沉重的腿脚跟随着肘拐挪蹭出去,贺光徊踏出第一步、第二步……

阳光晒着路面,将满地的雪化成薄薄的冰壳。

贺光徊摔了一跤又一跤,摔得轻他就立马撑着山石、拽着野草爬起来。摔得重了,他就坐地上喘会儿气再想办法起来。

舒适的运动鞋被血水浸透,厚实的绒袜潮湿冰冷,寒气从脚底一直向上侵袭。

贺光徊浑身都冷,呼出来的气却是热的,鼻子和嘴巴不停地呼出一团团白色的水汽。

前天转轮椅那么久都没怎么样,今天才摔了几跤,抠了几次山石,拽断几次野草后整个掌心就全是细细碎碎的血印。

贺光徊还是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血珠子一直往外冒,撑着山石的时候会打滑这点令他感到烦闷。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除了坡顶寨子里投射来的微弱光线外,四周再没多的光源。贺光徊走得越来越吃力,到石阶前他右腿在止不住地颤抖,觉得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他已经能听得见寨子里庆祝节庆的热闹动静,敲锣打鼓,还有他听不懂的方言唱的山歌。

温暖的灯火近在不远处,贺光徊定了定神,咬着牙抬起腿踩到石阶上,而后撑着肘拐把自己另一半儿已经僵硬的身体甩上去。

打铁花在半空中绽开,变成中国人特有的烟花。秦书炀站得很远,没来得及刮胡子的脸上看不见半分笑意。

有村民看见他,和他招手,让他去篝火边和他们一起,既温暖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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