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法赫萨[公路(27)
傅凌清先跳下车,冰川地面出人意料地滑,防滑鞋底到了这里没有一点作用,他没站没站太稳,向前一个趔趄。
站稳了朝车上的宋屿安伸手,牢牢抓着他的腕子,把人扶了下来。
两人按照导游的指示把冰爪往脚上套,套好装备,也听完整了一遍下冰洞要注意的事项。
团里跟了两个冰岛当地的居民,于是趁其他人佩戴装备的间隙,导游用就那两个人听得懂的冰岛语又说了一遍。
以为车停了就离蓝冰洞不远了,然而又在冰川上徒步了近二十分钟。
地面实在太滑,每一步都要很大力地踏下去,把冰爪钉进冻得结实的冰里,站稳后再用力把腿拔出去,再走下一步。
洞口的风景已经不寻常起来,上面盖着雪,顺着下面的路往里面幽深昏暗的地方望一眼进去,已经满是结得瓷实的冰。
洞口有些低矮,宋屿安和傅凌清跟在导游身后,要矮下些腰,才能不被头顶的冰层撞到脑袋。
等到再次站直腰,别有洞天。导游带他们来的这一处有十分宽敞的洞腔,冰柱拔地而起,冰乳从头顶向下滴落凝固,有的地方连到一起,像喀斯特地貌独有的钟乳石。
他们总是在这样的时刻转运。躲躲藏藏了一上午的太阳突然变得坦荡,阳光像一道瀑布从天上泼洒下来,驱散了附近所有厚实的云层和阴霾,直直地照在冰洞上方。
光注入冰层,映出其中的纹理,仿佛有水在里面流动。宋屿安折服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他抬腿往里走,仰头去看,那颜色纯净透明,幽深的冰蓝,像凝固的深海。
形状倒是层层叠叠的,仿佛一波一波涌上来的浪。
他们跟着导游往里走,宋屿安摘掉手套抚上波浪状起伏的冰壁。他的掌心太热,融平了其中一朵浪花。
掌心立刻湿润。这冰洞蓝得太蛊惑人心,宋屿安一时迷失,做了一个他自己都解释不了的举动——
他身体前倾,垫了些脚,将水汽凝聚的掌心,贴上了傅凌清的脖子。
原本走在导游身后的高个子脚步倏地顿在原地,宋屿安一个急刹,险些撞上他的背。
傅凌清被冻得倒吸一口冷气,意识到整个队伍好像都因为他们两个而被迫制停。他伸出胳膊将宋屿安拦到一边去,给后面的游客让出路来。
两个人从队首走到了队末,傅凌清的手一直覆在自己后脖子上,过了好一会才恢复成原来的温度。
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也如法炮制,摘了手套,掌心贴上冰层的一瞬间变得湿润,两只手掌心相对,一起往宋屿安的脸上贴过去。
宋屿安直喊,冷、冷,冰得要死。
楠封
傅凌清起了玩心,冰洞里地滑,谁也不敢放开了跑,宋屿安的呼号因此被忽视,被人彻彻底底地报复了个够。
队伍停在了一个岔路前。傅凌清听清导游的话,伸着脖子往里面两条不同的路张望一番,都变得狭窄无比,和外面的空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行人被分成了两队,导游带一队,司机英语说得不太好,和那两个当地的居民组成另一对,分走两边。
通道不仅窄,头顶的冰层压得也低。两个人不仅要侧着身体擦着两侧的冰壁前进,还要弯着腰,才不会撞到额头。
宋屿安走在傅凌清的身后,傅凌清个子对这里来说还是高了些,总是不由自主想要直起腰来走路。
宋屿安看他屡次要撞到头顶,伸出手来,挡在他的发顶上方。
狭路走到尽头,重新变得开阔了些。虽不及刚进来时看到的那样壮观,可这里冰层上的洞口是朝天上开的。
宋屿安抬头看过去,仿佛很久不曾见过的太阳刚好能从洞口看个完全,颜色和那日黑沙滩的晚霞一模一样,像那一杯橙汁返璞归真,重塑成一颗大橙子悬在天上。
宋屿安抬头出神地看,傅凌清主动掏出包里的设备,开好机塞到宋屿安手里。
宋屿安欣然接过,开始专注地对着洞口外的景色摆弄,咔咔咔连着试拍了好几张,摸索怎么拍才能不虚焦的方法。
导游带着另外两个人从后面过来,正碰上一路话本不多的两张东方面孔,一个在拍风景,另一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拍摄者的侧脸。
宋屿安拍了一张还算满意的,调出来,两指缩放。
嗯,没有虚焦,一点都没有。
这才转身,去找身后的“专业”摄影寻求认可:“傅凌清,你看这个是不是...”
傅凌清和他的距离超不过一米,稍往后退一步,两人就又变成了当时在斯科加瀑布前的姿势。再多一点,他的背就要贴上傅凌清的胸口。
都是一愣。宋屿安忘了给傅凌清看取景框里的照片,相机屏幕在两人之间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