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与救赎(16)

作者:苦笋尖

白唯夫笑笑,“不用去医院,我有我的私人医生。”

戴青环视了一下这房子,“你什么时候还请了私人医生?谁呀?靠不靠谱?西医还是中医?”

白唯夫听她问完一长串,推了推眼镜道,“中医,我的病,只有他能医。”

戴青靠上沙发椅背,以女人的直觉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她也点起烟,抽了一口,试探道,“是那个人?”

其实是哪个人,她也不清楚,但她知道,白唯夫心里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差点扼杀了那个孤高的白唯夫。

白唯夫无声笑笑,算是默认。

戴青吐出烟圈,舔了舔鲜红的嘴唇,细葱的手指摸了摸弯弯的眉梢,“你别把自己弄得太绝了,唯夫。”

白唯夫含糊应一声,然后又道,“对了,等这柳絮都歇停了,我打算出趟远门,那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的猫。”

“你打算去哪?”

“去找找我丢了的东西。”

戴青默然。

白唯夫将烟塞回嘴里,抿住烟蒂的嘴唇浅淡得没什么血色,眼里却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第11章

白唯夫出发那天,戴青过来领猫,顺便想送送他。

她远远地看见他一手提着一个很大的皮箱,一手抱着金属猫笼,依旧是一身熨帖的西装加风衣,配一顶白丝葛绅士礼帽。不过人已经消瘦了许多,一双浅褐的眼藏在锋薄的眼镜片后,高耸的眉骨掩去一半光彩。

戴青走到他面前,细细的眉毛蹙起来,“唯夫,你身体真的没事么?”

“没事。”白唯夫将手中猫笼递过去,“我已放了几罐罐头在里面,吃完了青姐你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打些钱,麻烦你跑一趟去西街央行旁边的宠物店去买进口牛肉罐头来喂它,还有别的事项,我已写在了纸上,放在这边。”

戴青低头接过猫。

白唯夫低低咳了几声,声音有些低哑,“我叫的车已经到了,青姐你回去吧,日后再会。”

戴青抬头看他,白唯夫推了推金丝眼镜,转身走到街边,打开后座门,把皮箱横着放到里面,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很快就发动引擎飞驰离开。

戴青抱着猫笼站在原地望着车子离开,然后转身慢慢走回去。

她没想到的是,这是她与白唯夫的最后一面。

.

火车站入口处是黑压压一片人头。

白唯夫下车付了钱后,提着皮箱往一旁去买票。

排了许久的队,才到窗口,售票员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大妈,她看了白唯夫一眼,询问的嗓音大得像铜锣,白唯夫微微弯腰凑到窗口说出目的地,售票员大妈把手一伸,“证件,钱。”

白唯夫将准备好的证件和纸币递过去。

大妈飞快操作了一番,最后拉开桌案的抽屉,从中摸出几张毛票,同证件和票一起伸出窗外,“下一个。”

白唯夫接过那张票,空空吊着好几日的心终于落下,他露出笑容。

后面的人将他挤开,白唯夫侧身挤出去,抬眼看了看顶上的提示板,顺着人流走到月台上,一边的火车服务人员举着红色喇叭大声指示着方向和叮嘱安全事项。

白唯夫将那张薄薄的纸票举到面前,这一天他已梦过多回,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真切。

有小雀儿飞到月台上面筑的巢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天是澄澈的蓝,一丝云线也无,黑色的电线划开天幕,纵横交错。

等了一会儿,鸣着长笛的绿皮火车从远处缓缓驶进站,停靠在他面前,两边的工作人员立马举着喇叭走过来守在车门处。

“注意安全!提包行李不要落了,有小孩儿的看住自己的孩子!注意秩序,排队上车!”

白唯夫跟在一个女学生后面,徐徐上车,经过检票员撕过票后,跨上火车。他看了一眼车票,抬头找着座位,刚坐下,就发现刚刚那个女学生坐在了他对面,两人对视笑了笑后,各自安置自己的行李。

女学生年龄不大,刚入大学的模样,坐下后就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还拿出了一本牛皮封笔记本,准备摘抄。

白唯夫稍微看了一眼,那本书是一本诗集,她看的那一篇,《花与剑》,正好是自己的诗,是写给时安的第一本诗集《冷月集》里的第七首。

女学生认真地一行行看下去,读到一处,拔开了钢笔盖,一手压着笔记本,一手一笔一划地摘抄。

——倘我是世上最顽强的士兵,守护着名为自我的城池

——那么你就是那拈花一笑的游吟诗人

——不屑一顾,最是相思

——用已残损的花瓣

——折断了我的剑与盾

女学生又用另一支红笔划了几道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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