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与救赎(15)

作者:苦笋尖

“时安:”

“不知道你是否有收到我那几封信,久久等不回你的亲笔回信,我不禁开始整日怀疑着兰城到你那里的邮递员是否恪守职责。如果条件允许,我愿穿上他的衣服,自己把信送过去。——倘若你愿意见我的话。”

“不过最近我做不到,因为兰城的柳絮实在太猖狂,我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如今只能整日待在房内,虽然我从前也是,但这回是真的一步也不能出了。”

“在不绝的喷嚏声里,我好像能辨别出哪几个是出自你想我。你应当是想我的吧?如果不想,那天偶遇,就不会见着我就转身走了吧?——先不要在心里急着否定,请满足一下我这小小的幻想。”

白唯夫拿笔的手有些发抖,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扭头捂着嘴不断咳嗽,咽喉痒得过分,又干得很,咳起来整个胸腔都在震得痛。

他把笔往桌上一放,弯下腰去卖力地咳嗽,细腿的金丝眼镜往下滑,鼻梁上都是细细密密的薄汗。

白猫被惊动,从他身上跳到地上,绕着他的腿踱步,仰起脑袋望着他,嘴里不安地喵喵不停。

白唯夫在咳嗽的间隙喘着气,稍微直起上身去拿桌上的咖啡。

描着金的白瓷杯在他手里发着颤,咖啡晃动着溢出,他好不容易才将杯子贴上嘴,大口咽下,喉结上下滑动,很快喝完了一杯,在放回桌上的时候,不小心碰着桌沿,瓷杯掉在地上,磕掉一小块下来。

白唯夫冒着汗坐着没动,缓了好一会儿,才弯下腰把杯子拾起,放到桌上的杯垫上,右手拿起钢笔,继续写。

“离了你之后,我才知道你的悉心照料与心灵手巧,我已吊了许多天的盐水,我开始怀念你的‘偏方’。说到这里,我又开始愧疚,我对你了解甚少,以至于知道你从事中医行业还是后来看你给音甀的信才知道。你对音甀的细心叮嘱,叫我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只能愁肠百结。不晓得我这回的病,是不是也有几分‘相思’熬了进去。”

“去”字一点刚点上,白唯夫又开始咳,钢笔划拉一下将纸划开,他丢下笔,撑起身体走到卧房,从床头柜里摸出几瓶药,不知道倒出多少粒,闭着眼丢进嘴里,干咽了下去,又引起一阵咳嗽。

白猫紧跟在他身后,怯怯地用脑袋蹭着他的脚踝。

白唯夫顺势坐到地上,靠在床边,脑袋枕在床沿边,仰着头丝丝喘气。

他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是曾经时安递给他擦身上的水的,很厚实,软软的棉质,揣在胸口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缓缓抹了抹额上的汗,垂手拨开脚边的猫,撑着地面站起身,又走回书房。

白唯夫看着被划开的信纸,从抽屉里重新抽出一张,坐回椅子里,把信的内容誊抄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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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保卫室的大爷上门来拿的。

大爷接过信,仔细看了看他,轻声问道,“白先生,您今日服过药了没有?怎么气色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差?”

白唯夫拧上墨水盖,抬头看他一眼,清了清喉咙道,“别担心,刚吃过,我柳絮过敏,往年都这样的,你去吧。”

大爷收起信,走前又叮嘱他有不便出门的事就叫他,白唯夫在书房内应一声,大爷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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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这次时安很快就回了信。

白唯夫夹着烟,抖掉长长的烟灰后,拆开信封取出来读。

依旧是一张纸,上面只有两句话,一句“一日两次,一次二两三钱”,一句落款。

白唯夫把信封一倒,里面滑出来一包分成四等份的药,还有一张写着中药清单的纸条。

白唯夫捧起那包药,眼底笑意渐浓。

他就知道,时安是个顶心软的人。

白唯夫带着百分的乐意去找人煎药,他一边写着稿子,一边期待着那碗药。

戴青听说他已经有月余未出门,还以为有什么事,买了些水果和补品就过来了。

白唯夫看她把两手袋子往茶几上一放,将倒好的温水递给她,笑道,“青姐破费了,这大张旗鼓的,叫我觉得自己住在医院,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呸呸呸。”戴青白了他一眼,走到沙发边坐下,“你把活动都推了,又不交稿,我过来看你闷在家里做什么。”

白唯夫在她对面坐下,“哎,这阳春柳絮愁煞我。”

“又是过敏?怎么前几年不见你这么严重?”

白唯夫从烟夹里取出一根烟递给她,戴青接过,他又自己点上一根。

“可能今年年初没注意保养,又淋过雨,身体防御变差了吧。”

“过敏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要不去医院住一段时间,好好看看?”戴青说的是真心话,她刚一进门,就发现白唯夫的脸色史无前例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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