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与救赎(12)

作者:苦笋尖

戴青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低头去喝茶。

白唯夫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扭头看着她道,“你今天是作为代表过来的?”

音甀眉头一皱,这语气,怪像要抽查作业的老师一般,“你又要考考我啦?”

白唯夫笑了笑,“只是问问,伯父伯母来了么?”

音甀往自己茶里加了块糖,“爸爸还在日本,妈妈跟我过来了,她正想叫你过两天去看看她呢。”

白唯夫点了点头。

戴青见他俩聊着,手摸起夹包想去和别的作家聊聊。

白唯夫抬头叫住她。

音甀立马端起茶杯走到一边去了。

戴青坐回去,开玩笑道,“跟我聊必须要交稿的。”

“先交一本诗集可以么?”

戴青表情一愣,听错般往前探了探身,“你说什么?”

“原来《新视报》不收诗吗?”

“你准备回来了?”

“不是回来,是出发冒险。”

戴青嘴角不可抑制地扬起,十指三五下从夹包内取出香烟来点上,腮帮凹下去深吸了一口后,才道,“你要写诗,确实是冒险。”

说完还有些被呛到,边咳边笑。

白唯夫也跟着笑了笑,闻着烟味,手指有些蠢蠢欲动,戴青对他这小动作再熟悉不过,摸出一根点燃,二指夹着递给他。

白唯夫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放嘴里抽。

“怎么想到要写诗了?”戴青眯起眼看他。

“诗者,吟咏情性也。我有情,想写诗不是很自然?”

戴青又笑了笑,没接着说,慢条斯理抽了好几口后,才道,“你这一次自我驱逐,可驱逐得够久的……我办公室老地方,等你的来稿。”

她扣起夹包的金属扣,起身离开。

白唯夫把烟掐灭,低头喝一大口茶。

第8章

白唯夫的《冷月集》在《新视报》上出版后,回老家养老的白父当天拨了通电话过来。

“你又想搅什么乱?”电话里白父的声音又气又急。

白唯夫躺在沙发上,举着听筒没说话。

“你之前不是答应我,再不碰那些,接了我的任就老老实实做文艺批评么?”

白父身体不太好,说话时喉咙里还有些痰,声音听起来破破碎碎,都是气音。

“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想再听到有人来同我讲你的‘伟事’,你说你要走文艺的道路,我同意你,你说你想写同性,我也不阻止了,就连你现在三十八了还不结婚,我也没催你,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白唯夫摸了摸肚子上睡觉的白猫,懒洋洋道,“一本诗集而已,那帮人想用什么批评方法什么批评角度来解读,都只是他们自己的偏见而已,爸,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活着不累吗?”

电话那头传来咳嗽声,还有母亲的劝声。

白唯夫目光投在天花板上的一块霉菌上,也清了清嗓子,“妈,你们照顾好身体,儿子先挂断了。”

他举起的手一垂,电话线被扯长,听筒掉在地板上,被胡乱卷起来的电话线扯得一上一下。

.

三月诗社的人果不其然纷纷发表文章来大力批评这本诗集。

白唯夫和从前一样,没有去搭理,粗略看了看晨报后,就把它放到了一边。

他坐在书桌前,左手边摆着滚烫的咖啡,锋利的笔头悬在空白的信纸上半晌未动,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快燃到烟嘴处,落地窗外是大好的晴天,白猫蜷着身体窝在地毯上晒着太阳,间或甩甩尾巴。

一室寂然。

白唯夫手腕稍微抬起又放下,反复了多次后,才在纸上落下第一个墨点。

“时安。”

“请先原谅我没有在收到你的住址后第一时间写信给你。”

白唯夫抬起手将所剩无几的香烟一口气吸尽,快速丢进烟灰缸内,然后继续写道。

“今日是立春,兰城难得有了几分阳光,猫弟吃完罐头后正晒着阳光浴,你是知道兰城的天气的,总是阴沉沉,不是风就是雨,空气都带着潮气,简直像个细菌培养皿。”

“知道你还健康平安,我很高兴,那日匆匆见面后,我又想了很多,不过害怕一时激动写的东西会唐突到你,于是我特意为自己定了闹钟,安排五日后再提笔。”

白唯夫稍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落笔。

“多年不见,你瘦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又不按时吃饭的结果。这些年一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落脚,四处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可见我从前认为你是个顶心软的人,是个谬误,你真是个果断的人,果断的人往往能干,所以我一点也不能干。”

“我还担心你哪日突然回来,就把公寓的租金交到了我四十岁那年,这边也都未作改变,不过咖啡机1966那年坏过一次,我问遍了人,才找到一个可以修补的地方。猫弟也比以前能吃了,买的鲜鱼罐头现在不合他的胃口,最近换的牛肉口味,他似乎还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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