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巷106号(25)
杜笑叫他捂住了嘴,出不了声,眼睫毛就会说话似的不断扑簌,邬齐与那双溪水潺潺似的眼睛对视得久了,浑身过了电似的,从脚底往上泛起酥麻,不知不觉泄了力道。
“以后不要那样了。”
半晌,邬齐这么说。
“噢。”
杜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训,没精打采地焉下去。
一看就完全不能理解邬齐的心思。
邬齐看见恹恹不乐的杜笑,抿了抿唇,又问:“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早来找我?”
提起这个杜笑才变得精神起来,好像一下子忘记了刚刚还在不高兴,他很认真地对邬齐说:“来、来我家住吧。”
“哈?为什么?”
杜笑讲得天经地义:“因为我、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我不去。”
邬齐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要去。”
但杜笑很坚持。
“我不去。”
邬齐依然拒绝。
“要去。”
杜笑固执己见。
“不去。”
“要去。”
“不去。”
“要去。”
“不去。”
杜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邬齐。
“要去。”
……
走在去杜笑家路上,邬齐将脚底下的石子踩得咯吱咯吱响。
真是没有一点原则啊你。
第14章 笑
杜笑家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装修做派都很有几分民国时期老上海的味道,全屋都铺了实木地板,但毕竟年代久远了,有不少地方踩起来已经会咯吱咯吱作响了。
少年坐在咯吱响的地板上,有点儿苦恼地看着自己脏兮兮的白袜子。
应该很难洗。
他那样想,拉下袜子看到半条鲜红的口子,后知后觉地痛起来。
本来是想要从阁楼里翻出以前的相册给邬齐看看的,但是没想到东西放得太高,爬上去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来。
听到外头轰的一声巨响,邬齐从房间里出来,木质爬梯都东倒西歪支在墙上,阁楼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地,杜笑的小腿被划出了一道十厘米左右的大口子,脸也灰扑扑,表情还依然保持着那种纯天然的、不设防的没心没肺。
邬齐眉头紧皱着,看见仰起头的少年还是一张不觉得痛的笑脸,展开给他看空落落的掌心:“刚刚拿、拿东西,手一滑就、就摔了。”
他蹲下身子查看少年受伤的脚腕,捉杜笑的脚腕,像捉一只不听话的小狗那样,动作好轻柔,语气却硬邦邦:“怎么拿个东西都能摔跤?”
“不、不小心的。”
杜笑那样说。
“痛吗?”
邬齐又问。
他目光太认真,又十分专注,杜笑莫名其妙被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像课堂上突然被老师点名抽查作业那样心脏突突地乱跳,脚趾头不安分地动了动,又蜷缩起来,期期艾艾讲:“不、不痛。”
邬齐说:“那应该是没有伤到骨头。”
往常不管邬齐说什么杜笑都会立即像受到指令的小狗一样热切地贴上来,但现下却那么安静。
邬齐半天没听见眼前的人回答,抬起头来。
杜笑眼睛因为太过闪亮而呈现一种浓郁耀眼的黑色,如同一下子洒了太多高光粉,叫人头晕目眩,他说——“捏、捏一下就能知道没有伤到骨头吗?邬齐,你、你好厉害。”
“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凑那么近。”
靠着对方放大许多的眼睛邬齐这才察觉出距离的不妥,忙不迭地松了手,后退两步,面红耳赤讲:“还有这、这不是常识吗?”
杜笑的眼睛闪了闪,变黯淡了,刚刚还明亮的像个小灯泡,现在就仿佛突然电压不稳了似的,明明灭灭。
“没有人教过我。虽、虽然母亲是个医生,但她很忙,没、没有什么时间陪我。”他非常小声地讲:“所以我不知道这些。”
从小到大,只要见过杜欣然的人再见到杜笑都会忍不住这样感慨——杜笑从长相到性格,完全就是2.0版本的杜欣然嘛!克隆一个都克隆不出来这么像的!
那个许多年不知所踪的渣老爹的基因好像只是路过打了个酱油,提供了一条y染色体,除此之外,杜笑没有遗传到他的任何一点儿基因。
杜欣然也是那么觉得,并且一直因此引以为豪。
“你不像那个人渣真是太好了。”
虽然杜笑的童年里没有父亲存在,但杜欣然一直竭尽全力给他提供双份的爱意,但凡别人有的,杜笑都不能缺,甚至还要有更好的。
刚开始的时候杜欣然孤身一人在异乡打拼,还要带个小孩子,医院家里两头跑,经常连着三四天不合眼。
亚米有时候看不下去就会来帮忙,结果那天刚好遇见杜欣然又连着加了一礼拜的班竟然累得做饭做着做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