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首辅(89)
清漪又是舒了口气,又有些不忿,走上前:“小姐,方才夫人留给您的首饰被人砸地上了,您怎么都不在意似的。您在看什么啊?”
许明月回过神来,神色却仍有些失魂落魄的意思:“什么?没什么,只是瞧着天色将晚了。”
天天都有天色将晚的时候,清漪也不知道今天这天色有哪里好看,挠了挠头,继续盯着小厮们搬行李去了。
许明月却无心去关照那些行李中的任何一件。按理说,母亲留下的首饰,自己辛苦搜罗的字画,从金陵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名簿,全都是千珍万重的东西。
可她自方才城门口与沈潜分开,心中便始终惴惴不安。
脑子总想着些曾读过的史书,那些位极人臣的宰辅,总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越想,眉间便跳得愈快。
她不由伸手抵住了眉间,心中暗暗地宽慰自己,不会有事。
想着想着,又觉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担忧沈潜的安危。
分明是一直事事欺瞒着自己的,如今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相识至今,半载也还不到……
只是想到这里,胸口忽然一阵抽痛。
他们相识至今,半载也还不到。
可他们昨日还在道观树上系上了写着“白头厮守”的红绸。可沈潜还说想再娶她一回。
如果今日沈潜出了什么事,她会如何?
抽痛感愈甚,同时涌来的还有一阵窒息感。许明月不由抬手捂住了胸口,深深地呼吸起来。
一旁的婢女见了,慌忙上前问前问后。
许明月只摇摇头,又舒一口气,终于平静下来。
她再度看了一眼将沉的日头,终于叹一口气:“备辆马车。”
-
傅凭临走后,沈潜便在宫道之上被一众同僚绊住了脚。
他只装作不知道这些人试探他喜怒的心思,任谁来攀谈,都只客客气气、皮笑肉不笑地回话。
待到日头尽沉,方才冷下脸色来,但仍笑道:“诸位大人还有话聊,我却没话说了。便先告辞。”
一众同僚虽向来看不惯他阴晴不定的性子,然而此时险险要将人得罪,也不敢多言,只恭敬将人目送走了。
沈潜转身,冷嘲的神色便复归面无表情。
就这样走过宫道,走出宫门,于宫门前见到自家的马车,命人掀开车帘,踏着小凳上车。
只在抬眼看向车中时,冷淡的神色骤然一顿。
那顿住的神情很快变为一种带些恍然的喜悦:“娘……子?”
许明月略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袖,将手递过去:“我瞧天色很晚了,却不见你回来。”
沈潜便轻轻攥上那手,像攥一片轻纱那样轻柔。
他神色仍有些恍惚,坐上马车也没松开手。
许明月也没有抽出手,只用另一只手撩开车帘,吩咐马车回府。
沈潜这时堪堪回了魂,嘴角挂了钩子似的高高勾着,也撩开帘子:“先不回府,往偏院去。”
他也不给许明月思索“偏院”是哪里的时间,放下帘子便道:“今日是娘子第一回 来接我下朝,娘子怎么只在宫门口候着?哦,是了,娘子没有入宫的令牌。改日当为娘子讨一块……”
许明月便听他说了许多话,心中的不安渐渐平静下来。
待他停住话头,方才开口,缓缓问道:“今日入宫,一切都好?”
沈潜笑意愈深,看她片刻,方低低道:“娘子莫要担心,只是召我入宫问些水患粮灾的事。”
顿了顿,又道:“还有便是,再有两日上元节,宫中会办一场宫宴,允携家眷赴宴……娘子可想去?”
不待许明月答话,又追了一句:“朝中同僚,往日有携家眷的宫宴,总要拿我成家晚的事打趣。娘子这回若肯同我一道去,我便不必烦忧了。”
许明月听到他说后日还要再赴宫宴,心中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见他侧着头眼神专注地看过来,不由躲了躲,口中答道:“好了,那便一道去。”
此时马车也正好停下,许明月心中暗暗庆幸,因为瞧着沈潜的模样,定是要再说一堆叫她耳根发烫的胡话。
她逃也似的下了车。
偏院院门大敞,因而她几乎是一眼便越过院门,瞧见了院中树下练剑的小少年。
面色红润,有些白胖的模样,像团发了面的馒头。许明月有些不解地侧头看向沈潜。
沈潜下了车,好整以暇地同她说笑:“娘子认不出来?怎么不问一问这是不是我养在外头的儿子?”
许明月淡淡瞥他一眼,不曾开口,便听他又道:“我可不敢,也不会。只是想听娘子说这样的话罢了。”
许明月无奈,目光移到那小少年身上,又瞧了会儿,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意味,但总想不起是在何处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