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3)
白凝辉不愿意提及此事,闻言就站起来告辞。
白知行无奈,只好朝外吩咐,“天色太晚了,多点几盏灯为小姐照路。”
天上无月无星,除了远近零星几处宫灯亮着,大多黯淡无光。连乔和白芷各提着一盏纱灯,一左一右紧紧相伴。但凡天色黯淡,白凝辉眼前就一片漆黑,辨不清方向,只能随缘深一脚浅一脚进退无门。
“这有何难。阿凝以后只管跟着我,我来做你的眼睛。”
蓦然想起梁沐剖心的话,白凝辉脚下一顿,眼中情不自禁微起波澜。她仰面抬首,浅浅一笑。
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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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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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伯府的别院紧邻官道,占地不广胜在小巧别致。北面临水靠山,清晨入山林,还有两树辛夷寂寞开落。白凝辉住了半月,精神反而比在伯府好上许多。
“要我说,在这里可比在京里自在。府里那么多人,闲言碎语更多得很,躲都躲不过来。”白芷和连乔抬了熏笼进来,将整捡出的夏衫纱裙拉直平铺在熏笼上,笼中点燃的云樨香飘散淡淡的烟,吸骨入髓般浸入衣袖。旁边又有个小笼,熏着摊开的丝帕。
白凝辉横抱琵琶调音,极有闲情逸致低眉轻拢慢捻,断断续续如明珠散落玉盘。窗外隔了小径就有一片小池塘,新荷早就将之填满,碧翠的莲叶圆滚滚随风起舞。她信手闲弹,赋一曲出水芙蓉。
“自回了京,小姐哪有兴致弹琵琶。上一回,还是七小姐央求才弹了一曲。”
白凝辉罢手,眼中蓄着笑意,转目过来取笑她,“自离了伯府,你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大了。”
连乔扑哧一笑,在脸上刮弄两下羞白芷,杏眼微瞪,对着两人说道:“可是几位姨娘才不像白芷姐姐这么想。她们都琢磨着怎么让大公子接她们回去。”
“我算是看出来了。大少夫人这回借题发挥真正想赶出来的是几位姨娘,小姐却是被牵连的。”
何玉柳嫁过来年纪轻,房里几个人仗着自己是长辈所赐,暗地里多有轻视她,借这个由头将她们一起打发出来称心如意。昨日几人还联袂来找白凝辉,祈求她寻个法子,“我们是没什么。可二小姐是侯爷的孙女,怎么能被如此欺负。”
被白凝辉不冷不淡地应付尚不甘心,还是白芷过来笑道:“姨娘这话该和老夫人说去。”几个人才悻悻走了。
白凝辉放开琵琶,到香几旁掀开香炉,回字香饼已烧了大半。她从旁挑了香灰将其掩盖,不一会儿原本一点炉红就偃旗息鼓湮灭。
“小姐要换香么?”
白凝辉道:“要变天了。待会儿雨下起来,草木清新胜过这人工精心调制的香。”
房外阴云低垂,雷声隐隐在天边打滚,一声重过一声,秀枝弱草经风一吹,歪歪倒倒直不起身。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地上一个又一个水坑。连乔刚关了窗阻住风雨,白凝辉却反其道而行之,搴衣步出房外。风吹起罗衣簌簌,她却浑然不觉。
“白芷姐姐?”连乔不知要不要劝她回房。
白芷早就习惯她此举,道:“小姐喜欢看雨听雨,任她去吧。”
绍县多雨。可不像云阳的粗壮奔放。绍县春末的雨极细极柔,像许多绵绵密密的针从天而降,最终沉淀到织密成网的水域中。白凝辉去过许多地方,可没有哪一处的雨如绍县缠绵,得她欢心。
雨注湿透石阶,拾级而上到她的脚边,罗裙的衣摆也泅深了一团。可白凝辉全然不放在心上,明净的双眸静静注视着阶前。
院里的草木都焕然一新,重新突出鲜亮的绿意,承接着清透的雨露。花砖道也被洗净,未铺就的泥地持续溅起短而粗的水注,不及上扬又回归大地。
翘檐外天色青青,连接着迷蒙山岳,仿佛鬼斧神工天生就在一处。连绵不绝的雨声中,似乎有马蹄阵阵。凝眸听了几声,又停了,恍如幻觉。
没过多久,雨势倾盆中有人奔跑而来。
雨太大,王管事纵然撑了伞,膝下也全然湿透。他上了台阶,收伞甩了一把雨水,满脸和气地拱手行礼,“二小姐,方才有一队人马前来避雨。我看他们冒雨狼狈,就让他们进来歇歇。”
白凝辉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别让他们进后院就是。”
她百无聊赖,兴致淡淡。王管事就多提醒一句,“领头的四男两女,看着都不像一般人。”
新君登基三年,云阳城内不知多少新贵。作为空有虚名的永昌伯府二小姐,白凝辉自然知道与人为善。因此浅浅一笑,顺势嘱咐道:“让几个伶俐的前去看着。衣裳、汤饭都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