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2)

作者:斯月一

自从新帝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永昌伯府这等人家早比不上皇帝跟前炽热的红人。何玉柳是将门虎女,父亲在边境平乱中又立大功,上上下下都不敢得罪她。就是白凝辉的祖母也要高看她几分,连平日疼宠的孙女都要靠后,何况她这个一向不得喜爱的二小姐。何玉柳初有孕时胎位不稳,看了无数大夫都没有好转。到最后经人推荐了一个算命的道士,愣是说府中有人相冲,要将那些人移出去才罢休。何玉柳为此闹了一场,虽无结果,可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的厉害。

“祖母说两句,我横竖当未听见。”白芷还是满不情愿。因白凝辉守寡不肯再嫁,老夫人屡屡见责。幸亏白知行疼惜女儿,每每揽责于己身,替她推脱阻挡。

“你不想去,让连乔陪我去就是了。”

白芷比连乔早来三年,心性处事都非连乔能比,听了就叹道:“她年纪小经不住事,还是我去吧。”

主仆二人来到时,白凝辉的几个弟妹也早早都到了,一味围着何玉柳劝慰,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何玉柳坐在床上已哭成了泪人,两行泪止不住地掉。抓住近前一人的手,牙齿打着颤挤出几句话,边说边流泪,“他连名字都没取,以后我连个祭扫叫魂的地方都没有啊。”因是夭折,婴儿的尸首已抱出去安置,不会为他立碑造坟。

就是往日有嫌隙,此时听了也难受。白凝辉上前正要劝慰,不料何玉柳见她来,霎时柳眉横平,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克死了丈夫,又克死了母亲,如今到了京城,还要克死我的儿子!”

白凝辉没想到她又旧事重提,尤其还波及她的母亲,一双眼死死盯着何玉柳,正色道:“嫂嫂伤心不假,可别乱说胡话!”

“我说的哪句有假?哼,嫁给宋家两年就守了寡,接回娘家没两年我那可怜的伯母就没了。如今我的儿子才出生一个月。我早说了,这家里属兔的克我们母子,你们都不信。如今却报应到我头上了!”何玉柳拍着床沿哭天抢地,毫无闺秀之风,“要是早听了我的,我的孩子怎么会枉死。”

白凝辉一张脸凛若冰霜,往前走了几步。其他人怕她们口舌之争,忙赶过来拦在中间。

“都少说两句吧。”半是推搡半是强拉着白凝辉出门,“大嫂嫂伤心过了头,二姐姐别和她计较。”

白芷忙迎上来扶住白凝辉,十指沁凉如冰。见她紧咬双唇,知道气得不轻。白芷来时,林夫人已经逝世。听旁人说,林夫人待独生女儿视若珍宝。宋家姑爷早逝,林夫人悔不当初,不顾议论亲自到楚州将白凝辉接回。只可惜,没两年林夫人亦染病身亡。

在外头站了好半晌,白凝辉才轻轻说了一声,“你说得对。我们走吧。”明明是春暮,暖阳覆身,她却如临寒冬,好没意思。

两人自甬路回去。一路落花遍地,残红铺满小径,满目都是惹人伤春之景。白芷想了想道:“只怕老夫人……”

白凝辉漠然道:“随她们闹吧。”

果不其然。午后白凝辉的继母就来传老夫人的话。她母亲在世时,虽只得一女,也断不许父亲纳妾,祖母一向不满此举。故林夫人逝世刚满一年,老夫人亲自做主聘了许和君,迢迢千里让人送到岳州。白凝辉那时正掌中馈,面对比自己还大六岁的继女,许和君总是客客气气。

“娘的意思,是让二小姐和其他几个姨娘暂时避到别院居住。那里环境清雅,离京中也近。等这出事过了,再回来也方便。”许和君看着白凝辉斟酌着说。一面心里暗暗叫苦,却让她来做恶人将她们扫地出门。那别院的日子清苦寂寞,归来无期。

孰知白凝辉答应得十分干脆,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许和君一时受宠若惊。或许是亡母之故,虽然礼数不曾缺,白凝辉一直对她疏离冷淡,从不称她一声母亲,极少在她面前如此爽快。

白凝辉道:“什么时候走?最早也要明日,我想今晚见见父亲。”

许和君忙道:“这是自然。老爷回府了我就让人来请你。”回头唤来白芷、连乔仔细叮嘱,“二小姐的东西你们都收拾起来。虽是暮春,但天气变化大,春裳也要带着。”

晚间白知行回来得知此事,沉吟许久,心里只觉颓然,“阿凝,委屈你了。若是你母亲还在,断不会让她们……”

白凝辉沉默片刻,母亲的确会为她相争。她反过来劝慰父亲,“祖母是长辈。就是娘也不好反驳。”

提起过世的妻子,白知行深深叹了口气,“阿凝,你舅母常说让你去建州,你怎么想?她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也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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