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24)

作者:斯月一

许军医便了然,自顾念叨,“原来是孀居。那也差不多,你丧妻,她丧夫,谁也不相欠,正是天作之合。”

梁沐默然,要是如此就好了。他停顿片刻,斗志全无,“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阿凝对我……”他确信无疑白凝辉在十年前爱他,可时过境迁,谁能保证还有半分情意。心中又冒出那根桂花簪,涌出些细微希望,万一……

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梁沐原来于情之一字也患得患失。许军医暗自觉得好笑,道:“我却觉得她是个和善的姑娘。我早晨给她看诊,虽在病中,还再三向老人家我道谢呢。一定是你伤了她的心。”

是我伤了阿凝的心吗?是因为那幅画作未成?是因为约法三章未签?还是因为其他?

梁沐想了半天心中仍惆怅,阿凝为何不愿直说呢?

许军医见状,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劝解他说:“再难治的病也要治,再难解的结也要想方设法解开。别等到老来后悔,两手空空。”

梁沐闻言动意,都说他年轻时另有故事,几个人翘他的嘴都无济于事。他偏头再看,许军医已闭着眼休憩,懒得再与他说了。

长荫满庭,斑驳渐移,梅花窗折出朵朵梅花影晕黄在墙上,做了天然一幅画。

白凝辉已醒了一阵儿,只是见白芷不在,连乔趴在床边睡着了,便懒得开口唤人。身上已经新换了衣裳,不复之前的汗意,倒也清爽。她盯着青罗帐,想起梁沐常穿青衣。若在新柳下,携带青锋剑,春日不知迷花多少人的眼。现在的梁沐锦衣金带,英姿焕发,比之过去别有风致。

白凝辉闭眼微笑,想这么多做什么,横竖以后都与她无干。可心底不遂她意偏偏如春水荡微波,明明过去十年也是这么过来,现在却越来越不忿。

何必呢……是她主动丢开,是她牵肠挂肚。两种情绪在心底拉扯,梁沐,你不懂我的心……说不上恨,说不上怨。爱是真,怕也是真。

梁沐,我真想杀了你……

旧日恶念伺机突袭,好不容易压抑住的心绪拼命狂奔想要冲破桎梏,惊得白凝辉两手冷汗。她下意识摸向枕边,空空如也。

“小姐,你醒了?”细微动作惊醒连乔。她坐在床边探她的体温,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相上下。知道高热已退,又小声问,“小姐,你渴不渴?”见白凝辉缓缓点头,忙把她扶起靠着软垫,倒了杯温水喂她。

白凝辉小口小口吞,惊魂未定的心才渐渐恢复平静,却在下一刻又提到喉口。

“大将军。”门口的小丫头福身,一眨眼梁沐就近在珠帘外。

绿珠流波,光影斜照,青罗帐上的暗纹随光浮跃,再往下就是白凝辉没精打采的神容。鼻骨秀挺,双唇略失血色。双眸低垂,只有眼睫如羽。前额光洁,散落着两三缕碎发,让人欲为她拂拢上去。他如此想,手拨开珠帘就要更进一步。不料突如其来一声“大将军”将他成功阻住。

白凝辉抬眼,眼中拒绝意味甚浓。

她还是抗拒我。

手松开,绿珠登时玲珑如碎。梁沐垂手空握成拳放在身侧,脸一偏,在桌旁缓缓坐下。

“二小姐可觉得好些了?”寻常的问候,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出“二小姐”出口时的不情不愿,他本应亲密称呼她阿凝。只不过一瞬,那份不快越演越烈。

“我并无大碍。多谢大将军相助。”白凝辉端庄有礼,可梁沐偏觉得她冷淡疏离。

“是振龙帮你们降服了马,不是我。”

话中尤带一股气,好似是有意撇开两者之间的关系。白凝辉抿了抿唇,再表谢意,“多谢你收留。等明日好了我们回去,再备礼登门道谢。”

“不必。”梁沐说得极快,“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他本意是凭借两人旧日情分,何必如此客气。听在白凝辉耳中却以为他不愿再与她多有牵扯,因而闻言浅笑,“我明白了。”

又是那样的笑。梁沐心里发慌,他软了语调,轻声问:“明白什么?”

白凝辉心似滴血,却莞尔道:“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你放心。”

阿凝,你要我放心什么?梁沐想继续问,不料白凝辉忽然脸色大变,伏身“哇”地一声将刚才喝下的清茶尽数吐出。

“阿凝!”突来变故,梁沐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只听得绿珠清脆乱响。等回神过来他已坐在床边将白凝辉拥在怀中对外斥道,“还不去把许军医叫来!”

昨日空落落的手掌再度充实,梁沐来不及感慨心弦乱弹,就见白凝辉喉口乱涌,忍不住再次伏在床头呕吐。连乔捧着盂盆心疼不已,眼泪珠子在眼里打转。白芷听到动静赶过来,白凝辉已将早先吃的药都吐了个干净,趴在那儿只剩干呕。白芷忙新倒了杯茶给她漱口,近前去床沿已被人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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