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误(21)
白凝辉仍是双目紧闭,面上倒比方才好看些。白芷关心则乱,听了就道:“我来安排。”
连乔年纪小,满面担忧扑在床边呜咽,急道:“那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这可说不准。我再开些理气开窍的药,你们喂她服下。等晚些时候我再来。”老者自去一旁写明药方,自有别院的侍女上前接过去熬煎。
“不妨事。”出来后,老者出声劝慰。
经风一吹,才觉满身汗透吹散,微感沁凉。梁沐神色如常先他一步,双手负在身后,闻言故作无谓,“干我何事。”十指仍颤颤,娇躯在臂弯中的感觉迟迟不去,此时连心待手都空落落的,就好像清泉自掌心流过,空留不住。
他强装淡定,惹得老者无奈微笑,也不知刚才闯入别院满面惊慌的又是哪一个。
“你惊了她的马车致人受伤,我是担心她爹娘问罪。幸好伤势不重,不如恳求她替你遮掩,也省得御史明日参你个骄悍跋扈。”
曹振龙恰在侧,闻言忙为他辩解,“老军医,你可料错了。并非是我们惊了她的马。是宋羽他们。”
“哦,又是他?”
曹振龙道:“可不是。我们在路上遇见宋羽,他一见大哥就吓得跑。这才惊了马车。”
老者戏谑,“那大将军直接去问他的罪,何必愁眉苦脸呢?”
梁沐充耳不闻,甩袖自月洞门绕出。老者望着他的背影,回头又望向房中,摇头微笑,各人自有各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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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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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敲二更,白凝辉幽幽转醒。纵然灯槊高举,眼前依旧迷蒙一片。唯有方寸之间还能辨明,青罗帐中空结着一个镂空云水纹的银熏球,虚无缥缈的香气钻入胸腹,不是她的床帷。
白凝辉怔了怔,勉力挣扎起身,牵动伏在床头的白芷二人。两人霎时喜得双手合十念佛,连声道:“小姐慢些,别动。”又记着大夫的话,“可觉得头晕想吐?”
白芷拿了引枕垫在她身后,白凝辉缓了缓,摇头但觉一片混沌。她皱眉思索一阵儿,问道:“我是怎么了?”情不自禁抬手往后脑摸去,轻轻触碰就痛得冷嘶一声,身子跟着颤抖。
连乔抹着眼泪又哭起来,“咱们回来路上马受到惊吓,小姐为护着我不小心撞到头了。”
经提醒,白凝辉才恍惚忆起午前的事。她凝了凝神问道:“你们两个可受了伤?”
连乔连连摇头,抽噎着道:“我和白芷姐姐都没事。小姐,你痛不痛?”
白芷年长持重,又细心问了诸多大夫嘱咐的事项,听白凝辉一一答了,对照大夫的意思应无大碍,方为她解释宽慰,“大夫说没什么大碍。静养两日就好。幸而大将军经过,让人驯服了马。”又把这里是梁沐别院告诉她,话中有些其他意味,“竟和咱们家的别院隔着不远。”
白凝辉听闻,眼中掠过异色。难怪那日他徒步上山。当下就往珠帘外望去,可惜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唯有一片绿光。她心想,梁沐必然不在。
外室候着两个伶俐的婢女。见她醒了,忙将一直在炉上温着的药端过来。托盘中还有小碟盛了桂花糕。
“我家将军说,大夫吩咐了,小姐不宜移动。请小姐这几日安心在此养病。”
白凝辉下意识摇头,白芷见状低声相劝,“小姐这样回去,几个姨娘必定多嘴饶舌。若是传到老夫人耳中就不好了。”白凝辉心知她说得在理。白芷继续道:“我已让人去传话,说咱们在同安巷住几天,不回去了。又跟林大舅那边说好了,这些天小姐不在别院,请他们不要扑了空。”
这时再说不可也晚了。白凝辉叹了口气,“你想得周全。”
连乔不似她多想,接过汤药舀了一勺送到白凝辉嘴边,“小姐先喝药吧。”
白凝辉默默张口吞了,说不上的失望层层浮上心头,想要破土而出,前方却云萦雾绕,根本无路可走。
梁沐,我伤了你也不来看我么?
白凝辉心中委屈得无人可诉,别过脸忍住一双酸疼的眼。连乔以为药苦,忙将晶莹透亮的桂花糕送到她面前。
仿佛回到多年前的绍县。墨瓦白墙,蝉噪闹夏。六七月偶感风寒,吃了药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只听蕊云在外和人说话。
“小姐病了刚睡下,梁公子改日再来吧。”
接着是梁沐担忧的声音,“阿凝生的什么病?吃了药可好些了?大夫怎么说?可知道病因?”连串的问题让蕊云忍俊不禁。
“不妨事,大夫说吃两贴药就好。”两人似乎怕扰了她休息走得更远些,声音越来越轻,直至不可闻。白凝辉垫着手在脸下,想到梁沐就忍不住微笑,似乎身体的乏力酸软都能因此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