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64)
突然他朗笑出声,北风灌进口中轻咳:“你是从何学的这些说辞?未经云雨竟能面不改色地质问一个男子可否行男女之事。”轻敲她一记脑门,“我身子无碍,可行。只是近日琐事繁多,恐怕暂且行不得,不过你这番心意我倒是记下了,此事当从长计议。”
好一个此时当从长计议。
啊芜语塞,幸亏粉敷得厚,风刮的大,脸色难看看不出来。琐事他不对她说,情又续得极其别扭,这个冬日让畏冷的啊芜莫名心慌。
见她懵在那,他牵过她的手:“方才问我喜欢你什么,我也晓不得喜欢你什么,只因你这张脸,一个男子初见女子不过是看色,往后再是旁的,最后……”若能长久,那便是心中有比旁的更紧要的,“最后便是真喜欢。”
“脸?”啊芜记得西子街的那日特意学着男子装扮,乌青唇煞白脸有何颜色?况且她的脸并非绝色,最多算有几分姿色。
他畅然一笑:“你的色不偏不倚,长在了我的心尖之上。”
“先是色,再是旁的,最后是喜欢,五哥你已经到了哪一步?”
“不是哪一步,是全部。”他放开她的手,朝前先走,“本王饿了,吃年夜饭去。”
身子木讷,但已叙上话,啊芜心中舒坦不少。纵然是她的这张脸得到他的垂爱,那她何尝不是因他的脸而喜欢他,这样刚刚好,不多不少,谁也不欠谁。心中垒起高台,竭力拦下呼之欲出的喜悦。
他说全部,有待考究。
皆道男子好色,这女子好色并不亚于男子,想想坊中姑娘们日日谈论的便是貌美男子,落在自己身上倒也不奇怪。
这一夜的年夜饭吃的格外香甜,岁守得格外踏实。
拂晓前却被噩梦惊醒,这次不是为前尘往事,是因周卫序离她而去,蜷缩在暖被之中不停发颤,想好的只图色,为何会这样难受?告诫自己痴一些,傻一点挺好的,太过敏慧反而更易深陷其中,但为何会如此惧怕他离她而去?
今晚他与阎科已暗中动身离开纶涸郡,行踪未告知于她。他将云岩留下,吩咐她要像往常一一样同云岩在纶涸巡视或转悠,莫让外人瞧出他们的异样。
这么多日的深居简出,原来是为这般。怕她担心特意告知她,他此去并非叛国,只是为和谈之事做准备,他是如何看懂她之前的担忧?
整个人空落落到无法适从,唯有在寒冷的冬日用暖被将自己裹紧。
又是一年初一。
十八岁生辰快乐,丁芷录。
逃亡皋国后从未过生辰,也从未给阿爹戴孝,告诫自己她的阿爹并未离她而去,丁芷录的生辰是要和阿爹一起过的,那份快乐也是属于阿爹的。
今年的生辰,她再次有了承受不住的悲伤,想跟阿爹借来那份快乐给自己,慰藉半刻。对于周卫序,她不敢往深处想。
或许再过些年日,任何人任何事都将成为过去,十八岁,常人都以为人母,对她来说却还是稚嫩。
直至初三啊芜才踏离卧房,唤云岩比试剑法,巡视纶涸。纶涸的边关互市还算安宁,并未受跶挞影响,各色人士来往不息,只是才初三,冷清的很。
望着冷清的互市久久发怔,啊芜不懂,人为何要相互厮杀,又互生互助,世间万物皆如此,从未停歇过。
能为他做些什么?纶涸原本是他少时驻守的郡县,亲王驻守边关,深得民心,他的封地是在阜郡,人常年在京师府邸,似乎困顿在一个动弹不得的局中。
倘若此次办事不利,皇帝借此惩治他,孤身一人身置京师,也是他人俎上鱼肉。
不会的,不会的,睿智如他,定能行事谨慎不会沦为俎上鱼肉,眼下唯有按他吩咐好好巡视纶涸。
浑浑噩噩过完元宵,啊芜才将心境调整好。纶涸慢慢在恢复,渐渐有了往日城池的生气,百姓开始为生计奔波,劳作。
在边关互市的西南角有一家铁器铺,杂卖各类铁制用具。地处边关,铺中不乏一些小型防身兵器,啊芜对此很感兴趣。
在靖安城,常人不可携带刀剑,这小型兵器自然也不可携带,私藏的话,不被发现那便相安无事。即使在这边关,铁器铺店主亦不敢直言声张是兵器,给各色小刀具冠以剔牛羊骨神器的别称,旁的一些都是杂耍铁器。
啊芜想起元隽,他是外族,但在靖安城仍可光明正大地携带短刀,这想必是皇家给他的特权。如今他在哪?泽国?兖族?或是已在回皋国的路上。
拎起一根玄色细绳,啊芜在手中一掂,嘴角不由上扬,器物分量十足,玄色细绳不知由何材质而制,质地绵软却异常柔韧,两端拴着两枚玄铁小球,分量便是来自这两枚小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