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序(37)
经年逝去的亲情,如同逝去的光阴,回不了头,没了也便没了。
现下想弥补的是什么?大抵是自己经年失去的欢愉吧。
用完午膳,周卫烜先行退去,只留下周卫序。
太后想起方才的两尾腌鱼,想着三人总是不够分的,手执燕盏问儿子:“序儿他日可否再送些来?母后没尝够呢。”
周卫序未分得腌鱼,瞧他们吃时的模样,想必这腌鱼滋味是成功的。
他想了想,恳求道:“这腌鱼出自靖安城余氏腌鱼铺,只是店陋尚未成气候,知晓的人甚少,儿臣想为这腌鱼铺讨要宫中的买卖,不知母后能允否?”
太后放下燕盏,望向儿子。
平素里她这个儿子做宫中买卖从不经过她,现下为了一间腌鱼铺,亲口来向她讨要倒是奇事一桩。
她笑呵呵道:“能允,能允,这就让人去知会采买司去办。”随即唤来近身内官去办此事。
“儿臣多谢母后。”周卫序客气道。
“序儿……”太后盯着儿子,揣摩左右,缓缓开口,“母后与你说的亲事,可曾考虑好?”今日借着石榴瓷罐再度问询,“若不中意,母后再替你另觅佳人。只是母后猜不准你的意思,今日给母后一个准信,不中意,咱再慢慢挑。”眼前的儿子将这桩婚事晾在一旁,没有同意的意思亦没有不同意思的意思。
周卫序思虑片刻,正色柔声道:“母后,儿臣以为,娶妻乃人生要事,缔结良缘必定要是儿臣欢喜的。太仆之女,儿臣有幸见过一二面,温良贤淑,只是非儿臣所寻之人,恐难成佳偶。”
太后闻此,顿了顿。
一瞬后,咯咯笑出了声:“序儿一板一眼的模样真像个大人呢,只是这因缘之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道清楚的,序儿可先将太仆之女纳做侧妃,正妃再慢慢挑,如何?”
“儿臣此生只娶一妻,不纳妃。”周卫序一字一句说道。
太后敛回笑,紧盯儿子,片刻又挂回笑脸:“也罢也罢,序儿喜欢,母后遵命就是。你年岁渐长,母后着急,娶妻一事望你能上点心,莫让母后等太久。”
周卫序应:“儿臣遵命。”
闲暇午时便在这般闲聊中打发了去。
周卫序退去后,姜嫣径直走向铜镜,端坐于前,纤纤玉指扶上云鬓。镜中女子尚存几丝娇颜,翠绕珠围,一脸萎靡被细粉重重掩盖。
撇去步摇,仔细将镜中女子打量一番。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曾这般想过。
这个容颜极像她的小儿子不是皇帝,不必三宫六院,寻得心上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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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没有执意差人去寻泽国武安君之女,他还会像如今这样坐卧不宁?
倘若没有那拙劣的迷香之事,他还会像如今这样魂颠梦倒?
露水情缘,沁心嗜骨。
他安慰自己或许再过些时日,会像朝露那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此时,他脑中又浮出那张脸。
无奈而笑,近些日子恐怕难以将这张脸挥去了。
看紧她,看紧她,五脏六腑都在悸动,方才与皇帝说起她,那方寸之地被扎得生疼,他像是背叛了她。
少时,他曾立志定要求取一位尚武、随性的将门之女,此生为父皇,为皇兄驻守边疆。
结果却是这样的结果。
泽国的那场宫变,丁崇毅身死,太子幽禁,到如今都不知那策反之人,本是有功之臣,为何无人知晓。
昏庸荒淫泽国皇帝将此事压制下来,倒是聪明了一回,只要那太子不死,将案子拖上些时日,丁崇毅麾下那些将士的怨气,必定被岁月抹得所剩无几。
一代良将,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而她,阴差阳错地合乎他心意。
天赐佳偶,天意弄人啊。
如今皇帝却又将她推到他跟前,天意弄人。
回府后周卫序命人点起了清怡香,安抚悸动翻涌的五脏六腑。
又吩咐下人,将余下的腌鱼送回腌鱼铺,告知余咸注意事项。
啊芜回坊正是晨练之时,提上寒剑同尘趁、尘敛研习剑法,汗如雨下。
余咸来坊,啊芜以为送往朔王府的腌鱼出了差错,不等擦洗赶忙出坊。
“啊芜姑娘,福安临产了!”余咸不等上前便扯开嗓子将此消息告知啊芜,他是真着急。啊芜悬着的心未下又被提溜上来,“可是有何不顺?”
余咸方觉自己失态:“没有,没有,稳婆来了,我左右帮不上忙,因此急急来寻你。”
啊芜方寸乱,秦嬷嬷在旁提醒:“姑娘且等奴婢一会儿,奴婢去将备好的山参取来,让李嬷嬷去唤江大夫。”
片刻后,秦嬷嬷携锦盒同李嬷嬷一道出来。
李嬷嬷去唤江大夫,啊芜同秦嬷嬷、余咸先去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