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9)
润润感觉嗓子快要唱劈了。
她竭力在歌声不断流的情况下,清嗓子,吸气呼气,尽量把每一个音都唱完美。
这着实是漫长而折磨的过程。
她盼着啊,盼着,盼着陛下能开口,叫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哪怕须臾都好……
但陛下看完一本又一本折子,仿佛把她这个人忘记了。
第5章 贵妃
从辰时到巳时,日头渐渐从东方滑到天空正中央。
润润嗓子早已唱疲了,腿也站僵了,陛下还在专注批阅手中书卷。
陛下年轻精力充沛,为太子时便是出了名的勤于政事,践祚之后更胜从前,常常连续议政两三个时辰不休息,上了年纪的老臣累得腰酸背痛,遥感折磨。
最后还是刘公公通传贵妃娘娘求见,才堪堪打断这一痛苦过程。
“贵妃娘娘备下糕点和乳羹,特地献给陛下享用。”
陛下点头应允,半晌见一十八九岁妙龄贵女婀娜而来,身着滚雪细纱罗裙,两只凤眸上各点一抹胭脂红,灵动娇盼,活泼妩媚。
一进殿,便没骨头似的倚在陛下身边:“陛下~臣妾来迟。”
贵妃娘娘母家姓窦,窦大将军的女儿,孙丞相义女,从小在太后娘娘膝下养大,真正的出身高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陛下娇纵贵妃娘娘,私下场合都免她行礼。宫里嫔妃面见陛下时无不毕恭毕敬,唯有贵妃天真灿烂,横行无忌。
润润见此,收起琵琶知趣地退到一旁。
谢郢识:“来啦。”
贵妃声线娇嗲,“听闻陛下新得的明光锦,都赏赐给了皇后娘娘。臣妾眼巴巴盼望许久,若没臣妾的可不依。”
谢郢识责怪:“无缘无故缺席给皇后请安,还怪明光锦没你的?”
“臣妾这几日劳累得很,并非刻意懈怠向皇后问安。”贵妃腰间丝带的蝴蝶结略略往上系,凸显隆起的小腹。
她撒着娇:“陛下原谅臣妾这一次,好不好?”
谢郢识微微笑:“你有着身孕,怎会怪你。”
他轻打个响指,立即有内务局的奴才恭敬送来一锦匣,竟是远较明光锦更为名贵珍稀的落霞锦。
浓墨重彩的颜色,素来是贵妃喜爱的。比颜色更浓的是圣眷,原来远在皇后之前,陛下已为贵妃留了落霞锦。
整个宫中,唯这一匹,最名贵、独一无二,陛下只赏给最心爱的妃子。
润润忍不住偷偷觑了眼。
真好看呐,缎面色黄赤似金,层层叠叠的洒金花纹,穿起来尊贵又仙气飘飘,宛若扯下漫天霞光披在身上。细闻,还有幽淡的荃芜香气。
她心头滑过几丝羡慕。
贵妃娘娘喜笑颜开:“多谢陛下,臣妾便知道陛下最疼臣妾。”
打开随身所携食盒,柔枝似的手送了块糕点在陛下唇边:“陛下,您尝尝嘛,臣妾亲手做的。”
陛下并未开口,刘公公执银针过来试过毒。按照宫规,天子所食之物须由掌事太监先行服用,确认无毒天子再食,且食不过三。
例行公事后,谢郢识轻轻咬一口,赞道,“意卿有心了。”
淡黄阳光洒在他眉宇间,温柔,冲淡。
贵妃的小字叫意欢,陛下私下在闺中唤贵妃意卿。
润润僵站在角落处,恍然发现陛下也有如此柔情的时刻。
从头到尾她宛若透明人,无比尴尬。
这个场合,她是不是可以跪安了?
可主子未发话,她焉能擅作主张。
贵妃娘娘正欲和陛下说些柔情蜜语,忽然瞥见润润,妩媚的丹凤眼一滞。
殿中居然还有其他女人服侍,刚才没注意,还以为是丫鬟。
“这一位……新入宫的薛宝林妹妹吧?”
贵妃美目上上下下狐疑地打量润润,陛下践祚未久,后宫中真正夜里侍奉过陛下的唯有自己。
昨日听闻陛下竟临幸了个永安王府送来的卑贱婢子,想必便是此女。
润润矮身行礼,怯声道:“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明白人都能看出来,润润这是趁虚而入,趁贵妃有孕爬床。
贵妃依偎在陛下肩膀,轻薄的嘲笑。
“太子哥哥连这般寒碜女子都要了。”
贵妃与谢郢识年少相识,调情时总喜欢叫他太子哥哥。
谢郢识正执笔写着东西,漫不经心说,“政务繁忙,无非一晌贪欢罢了,你不喜欢叫她跪安便是。”
方来领过来,原也是解闷用的。
贵妃娇声道:“那可别。听说宝林妹妹歌儿唱得好,臣妾也想听听,陛下别舍不得。”
谢郢识淡淡:“意卿可自便。”
他们一言一语相处起来旁若无人,处置润润仿佛处置什么物品。
地位悬殊实在太大了,润润一只小麻雀,贵妃众星捧月,相较起来润润自然担得起寒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