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315)
“奴婢也说不清楚,您快去看看吧,去晚了人就死了。”
……
润润坐轿匆匆赶到内务局时,一大群太监宫女正凛然站着,最中间跪着张佳年。
他狼狈不堪,脸上沾了泥土,想来刚被按在地上打过。
面前,是一口井。
王公公尖声尖气道,“人赃俱获,探花郎也莫要清高了。你是乖乖认罪,还是咱家把你投到井里去,直接执刑?”
张佳年啐了声,死不认栽。
“滥用私刑!”
王公公弹弹手中的一簿册,
“咱家如何是滥用私刑?就凭这东西,即便你告到刘总管面前,咱家也有权治你的罪。”
佳年正受到围攻。
润润这皇贵妃一驾到,奴才们皆凛然向她行礼。她是未来皇后人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怠慢她。
润润定了定神,问:“怎么回事?”
王公公弯腰赔着笑脸,
“什么风把皇贵妃娘娘吹来了,这狗奴才暗中记录陛下和您的踪迹和言行,偷偷写在这本薄册上,意图不轨,奴才正在盘问。”
润润低头翻阅那册子,里面是佳年清秀的字迹,记录着她什么时候去出翠微宫,什么时候去御花园,什么时候去佛堂,甚至连她与陛下去百兽园的事都有。
她抬头与张佳年对望,张佳年目含悲哀——他记这些不为别的,只为能与她多偶遇两次罢了。
否则前一日,他们焉能如此巧地在佛堂碰面?
润润感慨,张佳年实在有心。
阖上册子,“只不过一些记录罢了,可能这奴才想伺候得更周到些。公公不必大动干戈。”
挥挥手,要说,“将人放了吧。”
王公公却道,“且慢。”
对润润,“娘娘容禀,此事轻纵不得。薄册上不仅有您的行踪,更有陛下的。若这奴才动歪心思,转卖给宫外的心怀不轨之人,宫里奴才人人都效仿,岂非将置陛下于危险之地?唯有严惩以儆效尤。”
润润道,“公公言重了。寥寥几笔而已,能有什么后果。”
转而问向张佳年,“你只是想伺候得更周到罢了,对吧?”
张佳年紧咬牙关,含泪不语。
两个太监扣住他,他尊严受辱,比皮肉之苦更令他心碎。
最近的润润事情已经够多了,她不欲再让佳年出岔子,再次强调道:“放人。”
王公公依旧坚持,“娘娘得罪了,实在不能放。此人有谋逆倾向,恐对圣驾怀有怨怼之心。奴才人微言轻,若今日轻易放人,日后上头追究起来,掉脑袋的必然是奴才。”
王公公开始上纲上线,咬死了张佳年的错处,上升到‘谋逆‘的高度。
一旦沾上这两个字,张佳年就很难脱身了,不死也得掉一层皮。甚至可跨过慎刑司,移交刑部拷问。
润润知道佳年哪里有什么反叛倾向,这些人端端血口喷人。她情不自禁想到陛下头上,难道又是陛下的授意?
她急给张佳年使眼色,佳年此刻引颈就戮,浩气凛然,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润润无法,看来此事还是要去恳求陛下。
“先把人扣着。关进暴室。”
王公公妥协。
润润心绪起伏,欲见陛下,可此刻早朝尚未退。她便直直来了太极殿,和总管刘德元说一声,进里面去等陛下。
太极殿不同于仪景殿,只是陛下的寝宫,而并未存放着政要奏疏。
刘德元知润润在陛下心里的分量,便让她进去了。
又在太极殿等甚久,才盼得陛下。
他一身朝服,蓦然见她在此,蓦然有点惊喜。
“润润?”
润润上前,“臣妾参见陛下。”
陛下轻飘飘带过,他在她面前跪也跪了,打也挨了,还算得上是皇帝吗,早颜面扫地,这点子虚礼趁早省略。
“说吧,你又找朕何事。”
他坐下来饮口提神的茶,清减得厉害,身影蹒跚。他看她的眼神,又那样含情脉脉,明明饮着茶,却似饮相思入喉……
还记得,她早上说原谅他了。
是他自己跪一宿换的。
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润润有些难开口,鼓足勇气说,“臣妾求陛下救一救张佳年,您说过留着他的性命的。”
陛下轻轻哦了声。
嗓音沉哑,精神并不如何高涨。
“慢慢说。”
润润便把王公公要把张佳年投井之事说了,刻意解释张佳年安分守己,并无谋反僭越之心。
陛下揪出其中肯綮,“他记录你的行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