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悔(146)
“润润,你晓得妃位代表什么吗。”
成为四妃之首,意味着她的名字可以写在玉牒前排。皇后之下,皇贵妃,然后就是德妃的名号。
她一介伶女出身,何等低微,她知道他费了多大劲儿才力排众议,将四妃之首的德妃给她的。
她那姐姐岁岁,从前辛辛苦苦钻营半天,费尽心血,为给她搏一个妃位。
润润语塞。
陛下握住她手,恳然说,“润润,朕已经尽力给你最好的了。”
润润齿冷,默默盯他一眼,把手从他那里抽回来,执拗道,
“陛下给别人吧,臣妾不想要。臣妾本是草芥之身,忝居妃位,实在辱没您了。”
——她每时每刻像在说反话。
委身给他,辱没她了。
凉凉的风吹在空荡荡的手掌中,陛下一颗热乎乎的心也跟被秋风荡过一般。
陛下不知怎么哄才能哄好她。
他语气重了重,“薛昭容,你可真倔强。”
就因为他要娶阮家姑娘为后,她和他闹脾气至此。
初时他以为她是嫉妒,吃醋,在意他,现在看来,她眼里只有为她那姐姐复仇,怨怼他,一次又一次和张佳年亲近,私相授受,从没把他放在心上过。
她可曾站在他的角度,理解过他,晓得他有多难?
陛下拂袖起身,背对润润而立。
他的背影清峻,凉薄……又有几分可怜的孤独之意。
润润不懂他的难处,也不想懂。
他负了她就是负了她。
他还可以有无数个女人,她今生却再没机会和如意郎君相伴了。
“陛下。”
她试图跟他心平气和商量,她不爱他,继续留在宫里也当个行尸走肉。
“好聚好散,陛下何不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您放过臣妾,臣妾今生都会感念您恩德的。”
陛下静默地隐忍着,右眼皮剧跳。
放过?当初是她主动入宫求他临幸的,现在他喜欢上她了,她却冷冰冰让他放过。
他呵呵道,“薛昭容,你在玩弄朕的感情么?”
你从前做过什么,要不你自己想想。
那么拼命争宠,影子似地跟着他,甚至不惜得罪檀庭,连在风雨中站六天给他送芋圆子,纠缠他带她去冬猎。
扯什么纸星星博他同情,巴巴给他织寝衣,嫉妒皇后,说什么‘陛下我喜欢您’,步步攻心……索求他的恩宠。
如今他如愿喜欢她了,给了她妃位,她却说:不要了。
这不是玩弄感情是什么?
还没人敢玩弄他的感情。
求他高抬贵手?
到底是谁高抬贵手。
陛下回头按住她的肩膀,“朕真该早点让你恢复记忆。”
润润怔忡,随即忿然,
“果然是陛下刻意给我下药,阻止我恢复记忆……”
他打断道,“朕原以为,你失忆了我们会过得更好。现在朕实话告诉你,你之前便是如此纠缠朕的,朕半个字也没夸大。你现在让朕高抬贵手,真很可笑。”
润润窒闷难当,伤然道,“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如果她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跳的摘星楼,怎么含冤受辱的,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仅仅幽怨、仅仅淡淡怪罪他——必定极其浓烈地恨他。
谁跳了楼,劫后余生,还能轻轻易易原谅逼自己跳楼的那个人呢?
陛下接口,“当然打算让你恢复记忆。这几日,你不是偷偷把药吐了么。”
润润急促喘着粗气,对于他的手眼通天难以置信,居然连她吐掉药他也知道?
她根本无法与他匹敌。
她呜呜呜哭起来,无助而彷徨抱膝,“你到底想怎样。”
陛下主动伸手欲抚一抚她,又被她鄙夷躲开。
他漆黑的眼珠,流露些许悲伤,
“你就这么想跟朕划清界限?”
润润牙关紧咬,
“是。”
他稍微使了点力气,把她从角落处捞过来。随即润润的双膝被禁锢住,听得,“不许。”
不许和朕划清界限。
她既然招惹了他,别妄再和他分道扬镳。
润润难过,“我是你的玩物吗?你控制我的记忆,你想怎样便怎样。”
陛下反唇相讥,“朕把你当玩物还会巴巴给你妃位么?薛昭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润润哭得更凶,她拒绝当什么妃子,她想和佳年在一起,远走高飞。
他一碰她,她拼命挣扎。
陛下感到无比的挫败,他来此本想把吩咐永安王的事也告诉润润,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可她此刻那么怨怼他,他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