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96)
沈叙也笑,笑完依旧认真问道:“真的不要紧吗?那毕竟是……”
沈万年一挥手,像要把他的话从眼前赶走似的:“这些骨刃都是一头白狮子的骨头打磨而成,那头狮子是我与沈将军驻守西南时他猎杀的。沈卿卿虽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到底也是偌大一个沈氏家族最后一条血脉,要论这个理,咱们都是借用,她才合该有这东西呢。”
眼前仿佛浮现起了那年春猎的场景,某位将军一弓一马,红缨绿弦,金箭霹雳,一举射中了那头祸害一方多年的白色狮子的眼睛。尚且年轻的他骑着马抱着琴,在一旁的山坡上驻足观望,目光遥遥与他对上。
又想起,也是那位将军剖尸抽骨,在行军的间隙把那温润不腐的骨头打磨成一把一把形式各异的刀具,最后哗啦一声全倒在他跟前。
“阿年,你看,我就说那狮子虽然是个妖怪祸害,但骨头可是好东西,以后你给咱们弟兄治伤时可有的用了,不用再去找那刀啊剑啊的凑合了。”
是哪一年了来着……
他看了一眼扶着手杖的那只手,鸡皮糙砺,点点褐斑,随着呼吸微微颤抖,沧桑得不成样子,再不是当初手执骨刃还能在五指之间转个花的样子。
白驹过隙啊。
“去喝酒喽。”
他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出了门,边走边回头去看了看揽月阁那方匾额。
第65章 急雨翻墨云
我小跑着冲下山坡。
到了到了,还好,赶上了。
方家药铺的门口,且思脚边放着一个箱子,手里抱着一床被,一旁方婶正比比划划地跟且瑜交代着什么。
今天是且思入谷的日子。
谷主压根就没听我们说那么多,让我们找账房要了一间小院,也答应方婶一同来照顾她的要求。
我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这两月以来,她是丰腴了一点,不过穿着宽松,也看不出来。
她和我打了个招呼,神色寻常,让我放心多了。
反正有方婶陪着,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了。
那边且瑜正被训得一愣一愣的,方婶说什么都点头哈腰,也不管做不做得到。
“等我回来一页一页查账,你再像以前一样给我粗心,错一个字我都把你两只耳朵揪到一起打个结。”她用这句话结束了今天的训导,随后眉开眼笑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
区别对待,区别对待。
目送她们上山后,我就去买了点食材,今日没有集市,天又阴得厉害。我也懒得多走,买齐东西就又绕回药铺。
方且瑜劈里啪啦拨着算盘,每一行账目都要算三遍才敢放过,看来方婶的威力令人信服。
我靠在一边看得好笑,忍不住打扰道:
“这下这间铺子就剩你了,有的忙了。”
他放下算盘,愁眉苦脸:“嗨,谁说不是呢。”
又变了脸色:“不过我也快二十了,我娘说等她回来,就要给我找人家说亲了。再不学着经营也确实太不像话,总不能永远让我娘忙活。”
说完,把一小碟梅子推到我跟前。
我靠在柜台上,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心里颇有点意外浮现。
确实,在揽月阁天天忙着学习,忙着看病,原来世间还有婚丧嫁娶一应事等,我竟没有这些概念。
罢了,没有就没有吧,沈叙一样没有,不也活得好好的?
“对了,”他说,“横竖你明天不来,今天就把这些药材带上山吧,你师父要的。本来说还有一味明天才有,但我问了一下,短期内都订不到了。”
我点了点头,又抓住了一个重点,问道:“谁说我明天不来?我不天天都来?”
他看了一眼黄历:“明天是十六啊,你每个月十六不都不来吗?”
“啊?”我从柜台上弹了起来,“谁告诉你我每月十六都不来?我明明每天都要下山的。”
他奇怪地看着我:“你师父告诉我们的啊?说每月十六你不来,有急事直接上山找他。而且你也确实没来啊。”
说罢,他还较上劲了一般,拉开抽屉向我证实了这个说法。
抽屉里是这两个月收上来的,我每天带下山的空药瓶。这些药瓶由他们洗干净了收起来,隔好几个月我才会一次性拿上山。
每个瓶子上都由我标注的日期,我蹲下翻了一遍,丁零当啷的声响里,确实没有一个标着十六。
大脑木木的。
“你看,我说得对吧。”
“啊……对……是我……忘了。”
我只记得我这么回答了他,然后拿起东西上山,一路上走路像在飘,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倒是想起,每天标注日期时,我都是随口问一句沈叙,然后随手写上去,那个数字,好像从来不过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