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316)
霎时间,狂风大作。
她只来得及再看一眼月下疏梅,回首时,那个靠坐在椅上的身影已然消散。
咿呀响彻的,是宫中的鼓乐。
她还记得,伴着这样的鼓乐声,曲昭上得金殿,三甲夺魁,最终位列人臣之首。虽目盲却写得一笔好字,虽身残却明辨直谏,更有得体文章,一纸《伪梅赋》,令四海文人交口称赞,洛阳纸贵。
也是踩着这样的鼓乐声,她一步一步离开她的公子,步登高台,母仪天下。十年掌印,后宫宁睦,臣民爱敬,时人无不传其国色倾城,颂其贤德良善。
如今,日落星陨,往事消散如烟。
伪梅终究不是真梅,有姿无骨,负雪难持。
她睁开了眼。
故人总在梦里相见,今日亦如是。熹微晨光透过窗,被帘幕滤成烟雾无重数。
曲烟伸出手,十指微颤。
从前在家时,要照顾公子,指甲总是挫得短短的,臂上也得有劲,才能抱他一时半刻,方便挪动。
如今这双手白皙光滑,柔若无骨,指甲修理得精致整洁,却透着不健康的绀紫色,连支撑病体都不大办得到。
“娘娘,”帘外传来低语,是听得响动的噙雨,“奴扶您起身罢?静王已经托人来问了,待娘娘梳洗后就来拜见。”
她深吸了口气,应了声。
秋意忽深,初醒身上便是寒津津的,借着侍女的臂膀起了身,眼前好一阵黑晕。
她挣扎着看了一眼窗外,葱翠未退,最萧瑟的季节还早着呢。
“今年盼不到花开了。”
声音呢喃。
“娘娘病糊涂了,”噙雨替她更衣,陪她说着话,“刚到秋天,今年的花已经开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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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专门番外的角色都会开书细讲【挖坑的低语】
不过阿烟似乎没那么讨喜就是了呜呜呜呜
第189章 番外:枕夏萤
银簪锻成细花,勾到发丝就是最细腻的疼。
我耸肩向前闪了一下,沈叙急忙揽住我的腰,免得越挣越疼。
“别动,”他的语气放得很软,吹过来,暖烘烘的,“弄乱了又要重新梳。”
我乖乖坐好,嘴上却忍不住地抱怨:
“好麻烦啊,一定要这样么?”
“既然是过生辰,许纤那么重视地带你出去玩,自然还是打扮一下的好,”他劝道,“再说你们要去灯会,人少不了。你穿袍子去,看着也不好啊。”
也是,我嘟起嘴出口气,认命地捧起镜子看沈叙在我头上捣鼓。
“马上就好了。”他把刚才弄痛我的罪魁祸首斜插进髻上,语气像在劝小孩。
我仔细端详了镜子里自己的脸庞,病虽好了有一阵,还是觉得气色不好,今日描了口脂,看着舒心。
再瞧瞧发髻,已不是从前的样式。
目光在镜面交汇,我忍不住揶揄他一句:
“怎么?最近兴这种发型?怎么不梳以前那样的?”
沈叙的耳根很快红了,嘴上却是一点都没让我占到便宜:
“原来你不喜欢,那拆了重来。”
说着就去拆刚戴定位置的细钗。
我急忙挥手去挡,不给他一点得逞的机会。沈叙还是那么清瘦,一张圈椅靠坐着只占了一半,还留了很大的空间,即使我这样玩闹也绰绰有余。
“好了,好了,”我捉住他的手,“没有不喜欢,这样正合适。”
我是烦了那些虚势仪仗,所以每当沈叙提起给我补个正经礼制,我都拒绝得快。再说我俩也没有高堂可拜,亲朋好友谁都知道我们的牵绊,天地更不用说,此心可鉴,根本也没必要办。
何况,当时嘴上嫌了句简陋,我心里却是早就认了那杯药茶。
所以到如今,梳已婚妇人的发式,不就是正合适么?
沈叙凑过来,没舍得糟蹋我精心描的口脂,把吻落在我唇角边。
“我会早点回来的。”我承诺道。
他侧过脸,又追另一边唇角,还想再吻,看我不大积极,讨好似的说了句:
“今天也是我生辰,好歹多由我点。”
话一出,我不由地躲了一下。
这一避虽弱,沈叙却没放过,停下亲昵的动作问:
“怎么了?”
我抿了抿唇,口脂的味道有些发涩,也再想不瞒他:
“沈叙,你是不是骗我了?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吧?”
他眼睫颤颤,低了下去。
“王妃都告诉我啦,”我不忍看他这样,环住他的脖子,“没有就没有嘛,撒谎可不好。”
略静了片刻,他又开了口,柔柔说道:
“我……也不算在撒谎。”
说罢,解开我双臂弯成的结,把我的两只手叠在一起,放在袍子下摆掩着的一小截左腿上:
“在宫里时日日要上课,年月过得明了。伤后醒来,我第一句话就是问沈万年今天什么日子,他答了,但在那以后很长时间里,几月几日对我都根本没有意义,所以当初那个回答就记得格外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