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48)
我不知说什么好,合上书陪她坐着,毕竟我只是一个大夫,这些名啊史啊的,与我无关。
坐了一会,看她神色不得舒展,我又把话题抓回到她自己身上:
“那若是史书写到娘娘这里,会写什么呢?”
“我啊?”她轻笑一声,“给王爷作传的时候,会写我两句罢。至多写写我那没落的母家,连名字多半也不会留下。”
“名字也不会么?”
“当然,王爷的封号就是我的封号,一个静字就够了。”
说完,她扶着栏站起身:
“好了,我乏了,咱们回去罢。”
我答应着站起来,搀上她的小臂,回去一路上,心里都有点憾意。
眼里的这个人明明如此丰富朗然,多年后,她的琵琶剑舞,她的治人经事,她的坚毅随和,竟会统统随记忆远去,只留下书页上短短几行的墨痕。
既然如此,那几行字如何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寝殿门口,正撞上静王和沈叙。
“可赶巧了,”静王根本无需通传就率先说道,也不知是怎么认出我们的,“今日请了沈大夫来,他说想再替你把把脉,看还有没有旁的隐患。”
我咬住下唇瞥一眼沈叙,这是检查我的功课来了。
雪山上留下的冻伤早已好了,沈叙的腿却还是时常不适,自然还是常在地上,地气寒凉的缘故,没什么好的法子。
于是现下看他行动愈显迟缓,也只能心里暗暗惆怅着。
他终于在王妃身边的椅子上坐定,摆出药箱里的脉枕,再把一条细绢帕覆在王妃腕上,这才摘下手套搭上去。
王妃悄咪咪朝我扔来一个眼神,我心领神会,她想说的是:
“他至于吗?”
我回以坚定的目光:
是的,他至于。
屏息静听之后,沈叙又问了几个寻常问题,也就松了态度,说与我的诊断没什么差别。
我却挪了两步,凑到他的身边,拽了一下他的袖口,在他耳边微声道:
“那件事,要不要告诉他们啊?”
“嗯?”他的耳廓被我的呼吸染红了,满脸不解。
我不好明说,咬着牙:
“你别告诉我你没摸出来……我不知道怎么说,要不你说?”
他的眼睫忽闪,好一阵才恍然点了点头,随后一点都没有和我商量的意思,直接开口对屋内的另外两人宣告:
“兄长,娘娘,有一事卿卿不敢确认,方才求助于我,还是得告知二位。”
我倒吸一口气,胳膊肘顶着他的肩头,这可不兴直接说啊,多少得让他们做做准备……
“娘娘的身体受血魂散影响,虽是姓名无忧,血脉的亏损却是终身无法补全的,日后恐怕难有子嗣。”
沈叙的话说得比背书还流利,直接得一点余地都没给他们留。
我只好凑到王妃跟前,准备着安抚她。
不想,她神色泰然,听得沈叙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别无反应。
再看静王,也是平淡,在追问沈叙如何保养为宜,一点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意思。
我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奇道:
“从前遇到这种状况,大家免不得要沮丧的,您……真的没关系么?”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有什么关系,本来也不大喜欢小孩,王爷不也一样。”
理所应当的态度令我愈发陷入迷思。
反而是沈叙在我耳边轻咬:
“你看,他们俩就不是会在乎这种事的人,你多虑了。”
我横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
他手头绕着自己的发梢:“一半是以己度人,一半是了解深入。”
说完,笑意讳莫如深,不再言语。
恰在此时,一阵灰色的风刮进来,原是一个官袍齐整的人,匆匆行了一礼,奉上一纸公文,对静王说:
“王爷,襄王妃薨了。”
这句话带来了噩耗之外的意味深长的沉默,室内的气息陡然凝固,静王嘴角紧绷,沈叙的手也放了发尾,捏成了拳,王妃接过那页折起的纸时,颤得不成样子。
“他说,”她快速扫过纸上的文字,转述道,“端阳节后,皇帝至行宫小住,七夕日,皇后携嫔妃出游,机会绝佳。”
而后双膝一软,伏在静王膝头,哀声说:
“王爷,太仓促了,王爷……待我再好一些,就能领兵……”
静王独手将她捞起来,揽入怀中。
“襄王妃走时说了,若身死必为皇上所为,绝非意外。此番若不能抓住机会,下一个就是襄王,再之后就是你我。把静城留给你,我是放心的,万一有什么不测,亦有转圜的余地。”
我被搞得云里雾里,只抓住了沈叙的异样,趁那边你一言我一语没个定论,赶紧逼问他: